師妹?
虞牽星眸光微顫,睫翼輕顫,怔愣了一下。
她這拜師儀式都沒個影兒,就有了新師妹。
落寞才自心頭湧眉梢,就看見拳如罡風,揮動帶血灑長空的女孩。
忽而覺得,多個師妹,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虞姑娘!”
望見虞牽星,鋪主的家小們眉開眼笑,一些才幾歲的孩子更是眼睛亮光,邁動著一雙雙小短腿,正欲小跑到虞牽星的身邊去,不經意地撞入了那一雙金色的眼眸,便站在原地不動,梗著脖子向上看,眼睛裡充滿了驚奇之色。
“大姐姐,你的眼睛裡,好像藏著太陽。”
小男孩笑著說。
趙囡囡停下了古武招式的練習,回眸看來,目光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
“這是家師,葉楚月。”虞牽星道:“還有這位,乃是星雲宗長老,許予,星雲宗真元境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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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牽星耐著性子一一解釋,“是家師知曉諸位有危險,方才讓我去四尋諸位的下落。”
“原來是葉少宗主,多謝葉少宗主出手相助了。”
眾人紛紛道謝。
楚月笑著回應。
不多時。
趙囡囡走了過來,仰頭看向楚月,“賭台之事,是我爹做局害人嗎?他們都這般說,我不信,你說,我便信。”
許予等人蹙起了眉頭,思考著要不要婉轉點道出事情的真相。
怎料。
楚月沉吟了會兒,便直接說道:“是。”
滿地寂靜。
院落裡,覆滿斜陽。
夏日炎炎,卻生寒氣凝長風,似欲入骨來。
“我爹和方伯伯他們,坐牢去了嗎?”趙囡囡再問。
“六位鋪主,五位坐牢,其中一位,將揭穿煽動他們做局之人的證據藏於元神。元神開,證據現,性命無。”楚月還是沒有婉轉,直接道出了殘酷的事實真相。
“藍雪姬吧?”
趙囡囡低下了頭,苦苦發笑。
段清歡幾人心中一驚,許是想不到趙囡囡竟能一語道破天機,透過雜亂窺測出真相。
“爹太蠢了。”
“不,是我太不孝了,追求什麼武道,修行什麼靈氣,追著追著,修著修著,把爹弄沒了。”
趙囡囡垂著的頭不曾抬起,豆大的淚珠從噙滿倔強的眸子裡落出。
不懂事。
太不懂事了。
她曾黯然神傷丹田之事。
父親用寬厚的大掌撫過她的後腦勺,安慰道:
“爹聽說,雲都有一丹藥,能夠愈得丹田,修得武根。到時候,我家囡囡,必是在這洪荒三道叱吒風雲的英雄。”
趙氏一族,隻在乎男孩。
爺爺、叔叔等強迫父親再生個男孩。
女子生來被踐踏。
男兒才能有青雲誌。
爹為此與家中決裂,帶著母女遠走他鄉。
他或許不是個好人,但他是個好父親。
元神藏證據的時候,明知結局如何都是死路一條,卻還是毫不猶豫的做了。
隻因不想讓趙囡囡被人戳脊梁骨,用父親的肮臟來詆毀純淨的她。
“死了好,死了也好。”
趙囡囡笑著自語,“死後長眠,就不必這麼累了。”
她連頭都不敢抬,小心翼翼地問:
“葉姐姐,我爹……死在亂葬崗嗎?”
“沒有,你是他唯一的女兒,當由你,為他扶棺,讓他入土為安。”
楚月輕聲說,眉角眼梢是格外的溫柔,語氣不似往日,多了些溫情。
趙囡囡驀地揚起了臉,淚流滿麵,眼裡卻是有光的,像太陽之光。
楚月精神力呼嘯而動,趙鋪主出現在了趙囡囡的麵前。
還是匍匐在地磕頭的姿勢。
無論楚月如何去使用精神之力,都改變不了趙鋪主的動作。
也好。
讓趙囡囡看一看父親臨終前的模樣。
趙囡囡瞪大了眼睛,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跌撞著衝上前,摔倒的一瞬間緊緊地抱住了父親,屍體冰冷的觸感讓她心臟猛跳,她從哽咽到低吼,喊到撕心裂肺。
“是囡囡不好,都是囡囡不好,若囡囡是個男兒就好了。”
在此之前,她不覺得女子之身有何低賤。
半神楚侯,尚且是女子。
刀鋒之軍,所過之處,萬獸低頭!
但看到活生生的父親淪為死人的時候,萬般意誌都已消失,隻剩下無儘的後悔之意猶如千百把的鋼刀割裂著她的血肉和顱腔,讓尚未成人的她,麻木又絕望著。
“趙青雲!”
楚月冷著臉,喊了她的大名。
這是在來的途中,從虞牽星那裡得知的。
趙囡囡抬眸,定定地看著楚月。
“女兒當自強,你作為女孩,已經足夠好了。他千方百計,是為了保存住你作為女孩的尊嚴,而不是讓你喪失傲骨,更喪失掉喜愛自己的勇氣。趙鋪主愛你,是父親與孩子的愛,這個孩子,無關男女。你是女孩,他便為你找到尊嚴,為你鋪路,你若是男孩,他照樣愛你。”
趙囡囡的淚水奪眶而出。
“青雲之路,鴻鵠之誌,洪荒三界,諸天萬道,總有一條路是適合你的。那是屬於你的路,更是屬於女子的路。”
楚月麵無表情,直視趙囡囡。
趙囡囡訥訥地望了過去。
一刹那。
仿佛在混沌之中,找到了一條,清晰的道。
她不分晝夜練習拳法,哪怕世人認為不可能,她依舊想用這凡人之軀,登頂修行榜。
為的便是告訴趙氏一族,女兒也可,光耀門楣,衣錦還鄉,也可遠走他方立誌出霸業。
“好!”
趙囡囡唇角竭力地揚起,吞掉兩行又鹹又苦的眼淚。
……
她不等父親的頭七了。
次日。
便去挖了土,把父親埋在了自己的元神空間。
足足挖了一日,才將熟悉的父親掩埋。
她一身鵝黃衣裳,臟的滿是泥土。
她坐在泥坑裡,望著月亮從東邊升起。
“爹,總有一日,囡囡對得起,青雲之名。”
“爹,你說你年少時觀看史書,喜歡大夏王朝鼎盛時期的武道文明和風土人情,日後,囡囡帶你去看看大夏王朝的風景。還要帶去你上界,去諸天界看萬道璀璨。”
“爹,囡囡以後,沒有爹爹了。”
趙囡囡咬著牙落淚。
旁側,緩緩走來了一道身影。
鮮紅的衣裙與黑夜羅織出綺麗的畫作。
“葉姐姐。”
楚月俯身,指腹輕撫過趙囡囡眼梢的淚痕,溫聲說:“囡囡,日後改口,叫師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