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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章 新學與舊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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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洛陽城隻十幾裡路,龍輦上的皇帝陛下,看了看自己輦車裡左看右看興奮不已的大女兒,微微搖頭。

“彆看了,去,把你周叔叫過來,爹有話跟他說。”

廬江公主正趴在窗口往外看,聞言扭頭看了看李雲:“那女兒去娘親的車上了。”

李雲“嗯”了一聲,笑著說道:“去罷,去罷。”

廬江公主這才叫停了輦車,下了車之後,她親自去尋到周必,跟周必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去陸皇妃車上了。

周必收到消息之後,也不敢怠慢,急忙忙來到了皇帝的輦車前,先是對著輦車行禮,直到車裡傳來一句“上車說話”,周必才小心翼翼的上了天子的輦車。

尋常臣子,絕沒有可能這麼輕易的與天子同乘,如今外朝的官員之中,恐怕隻有杜謙一個人,可能有此殊榮。

不過周必還是不太一樣的,他是老寨子裡的人,皇帝陛下從小的“小兄弟”。

上了輦車之後,周必低著頭,對著皇帝開口道:“二哥,您找我?”

“嗯。”

皇帝陛下看了看周必,伸手輕輕敲擊著身下的軟墊,開口說道:“幾個月之前,大將軍開始整理軍紀,抓了不少軍中的典型,正了國法。”

“這件事,是稽查司辦的。”

周必聞言,立刻低頭說道:“是稽查司辦的。”

皇帝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個事,稽查司是怎麼辦的?”

“有錯處的將官,辦了多少,你詳細跟我說一說。”

周必正是樞密院稽查司的司正,聞言他連忙低頭應了聲是,開口說道:“陛下,開國之後,尤其是最近幾年時間,軍紀的確是不如從前了,便是駐派在各個軍中的稽查司,也有一部分開始敗壞了。”

“上一次大將軍讓我們稽查司細查,稽查司一共遞了七十多人的名單上去,最終被朝廷降罪的。”

“一共有二十九人。”

李皇帝默默點頭,他看了看窗外的風景,開口說道:“這一路山高水長,咱們趕路的時間多得很,你沒事,我也沒有事。”

“你把這名單上的名字,同我細說說罷。”

周必聞言一愣,李雲看著他,笑著問道:“你記不住了?”

周必連忙說道:“二哥,我…我能記個大概。”

“那就說說罷。”

“放心。”

李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既然大將軍沒有把刀給落下去,我一時半會,我不會再找這些人的麻煩,隻是路上無聊,聽來解悶。”

“你說就是。”

周必這才點了點頭,開口道:“那我就從成都軍開始說,原成都將軍錢忠麾下……”

…………

洛陽城,中書。

如今宰相姚仲跟著皇帝陛下一起東巡去了,宰相卓光瑞,還在處理今年的災情,在災區沒有回來,中書隻剩下三位宰相。

而今,三位宰相都坐在了政事堂裡。

杜相公自然高坐主位,他看了看坐在自己旁邊的兩位新相,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說道:“章武七年的事情,現在已經放在了明麵上,上達天聽了,不管是誰,都沒有可能再把這個事情按下去。”

“陛下在這個時候東巡,也算是給了我等一些體麵,畢竟,如果要細論的話。”

“我這個首相就第一個逃不脫乾係。”

說著,他看向許昂,緩緩說道:“子望兄,這事跟你們禦史台同樣脫不開乾係。”

許相公倒是神色平靜,他看著杜謙,開口說道:“杜相,這事如果論因果關係,最多也就是我們禦史台捅出來的,彆的跟禦史台有什麼關係?”

“那曹鈺,我事前隻見過他幾回,誰知道他能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杜相公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陶文淵,開口道:“先生,這個時候你要說話。”

陶文淵是讀書人出身,早年更是長安城第一書院的山長,是公認的大儒。

他本來也沒有想走仕途這一條路,隻不過到了江東之後,被皇帝陛下請到江東小朝廷裡做了官,後來因為業務能力不錯,做了許多年禮部尚書。

也因為如此,杜相公一直稱他為先生。

此時,這位陶先生的情緒,卻十分不對勁,他聽了杜謙的話之後,抬頭看了看杜謙,又低下了頭,苦笑道:“老夫是時任的禮部尚書,去年那一屆科考,跟老夫自然是脫不開乾係,但是要說乾係最大的…”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杜相公看著他,開口說道:“去年,是卓相任主考禮部兩個侍郎任副主考,本來他這個主考官,應當事前事後都在考場,但因為一些事情,他先後出了考場兩次。”

陶文淵臉色蒼白,不再說話了。

一旁的許昂麵無表情,沉聲道:“陶相公,此時此刻,你還不說實話嗎?你不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我等還是要去查,等真查到一些什麼,不管二位上不上稟陛下,許某是一定要上稟的。”

朝廷裡誰都知道,許相公是天子的死忠,更是一個孤臣。

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穩坐這個禦史大夫的位置,並且拜相。

禦史大夫向來是很難拜相的,因為宰相的某種職責是協調百官,而禦史台一年不知道要得罪多少官員。

許相公拜相,說明天子對他相當信任。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許昂可以全然不顧忌,直接把話擺在了明麵上。

陶文淵沉默了許久,最終才長歎了一口氣。

“說到底,這其實是新學與舊學之爭。”

他看向麵前的兩位相公,繼續說道:“二位也知道,新朝開國之後,朝廷推行新學,推行實務,主張事功之學。”

“這與舊周時候,是截然不同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偏偏,開國之後朝廷太缺人,陛下命我組建禮部,沒奈何之下,隻能請了一些仕林名宿,大儒,來禮部做官,如今禮部許多官員,都是從這裡來的。”

“他們,並不是新學所出。”

所謂新學,就是李雲推行的“實務”之學,一切以務實為第一要義。

新學之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農學了,如何耕地,如何耕好地,在李唐也成了一門學問。

這些政策,自然是有其好處的,比如說幾年時間裡,整個中原地區的生產,就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恢複。

而從新學科考裡出身的官員,到了地方之後,哪怕依舊會貪贓枉法,但是卻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他們多少能夠做一些事情。

這很好的恢複了生產。

但是,如同杜謙感受到的朝堂新官員與舊官員之爭一樣,在陶文淵這裡,感受到的就是新學與舊學之爭。

陶相公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有一些人覺得,科考的題目,俱是新學,入眼儘是市儈之心,功利之心,全然沒有聖賢之意了,所以他們想要做一些什麼。”

杜相公聞言,大皺眉頭。

過了好一會兒,杜謙才看著陶文淵,緩緩說道:“先生,事情已經出了,總要想辦法解決的,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咱們先商量商量。”

陶相公低頭苦笑道:“老夫知道的也不太多,隻是隱約猜到了一些。”

他看著杜謙,開口說道:“因為去年是卓相公主考,卓相公是陛下的親信,更是新朝的大功臣,他們才想著從中做一些文章。”

“按照他們的想法。”

“是要為聖賢之學,儘一份心力。”

許昂冷笑道:“好一個聖賢之學。”

“他們的聖賢之學,怎麼沒有治好舊周?”

陶相公皺了皺眉頭,忍不住說道:“舊周國主昏聵,與學問何乾?”

許昂正要跟他分辯,杜相公咳嗽了一聲,看向陶文淵道:“他們具體是怎麼做的,先生可知道?”

“不知道。”

陶文淵微微搖頭:“他們也不怎麼相信老夫,也不願意讓老夫牽扯進去,不過猜也能猜得到。”

“無非是泄題或錯判兩條。”

陶相公說到這裡,繼續說道:“而且,在他們眼裡,這也未必是錯判。”

現在新朝年紀還太小,算上金陵文會那一批,到現在也隻有十年時間左右。

十年時間,還不足以讓當初的考生們,做到科考考官的地步。

而判卷的那些人,也就自然而然,不少是舊學出身。

陶相公說到這裡,起身對著杜謙作揖道:“此罪,老夫萬難推脫。”

“好在陛下仁德,新朝除謀逆之外,其餘概不株連。”

陶相公對著杜謙深深低頭作揖。

“老夫,願以命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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