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滿是典籍的孤寂半位麵中，最後的守密人靜靜地盤坐在地上。
灰燼主教奧菲迪婭將頭低垂，正半眯著眼睛，處在一種近似於冥想的狀態之中。
她沒有在發呆，而是在思考。
就在剛才，奧菲迪婭又做了一場夢。
這一次，她又“夢”那個意想不到的人。
兩個人並沒有做什麼特彆的事情，僅僅隻是並肩而立，安靜地坐在半位麵中看書。
整個夢境中，兩個人都沒有半句交流，但是她卻感覺自己與對方在精神上達到了共鳴。
“赫伯特……為什麼是你？”
自己為什麼會夢到他？
對於奧菲迪婭來說，赫伯特隻不過是無數有潛力的後輩中最有趣的那一個。
按理說，她對於赫伯特並沒有報以“期望”之外的更多情感，不會夢到他才對。
但偏偏，他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夢裡。
……不。
或者說，那真的是夢境嗎？
自從背負上他們的責任，成為這副模樣之後，她已經很多年再沒有做夢了。
夢境之中，唯有無儘的知識在反複折磨著她的靈魂。
在見慣了以往那些嘈雜的噩夢，而這場久違的安靜夢境反倒讓人印象深刻。
在醒來之後，她有些疑惑，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被拖入到了赫伯特的夢境之中……但她也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可為什麼呢？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那個藥劑的緣故，這第二次又是因為什麼呢？
之前那明明隻是他的夢境，為什麼自己卻反成為了那個被夢境困住的家夥？
她不理解。
為此，奧菲迪婭一直在思索著其中的理由。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嗯嗯嗯……”
她集中全部精力沉思著，沒有注意到有人正在慢慢靠近她的半位麵。
甚至直到對方主動發出請求進入的訊號之後，她才猛然間回過神來。
來了！
她打開了通道，然後對著門外的人不鹹不淡的說道：“你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再等……嗯？怎麼是你？”
而在她麵前，剛剛進入半位麵，還準備邁步上前行禮的鏽釘主教腳步一停。
“呃！！？”
鏽釘主教：？
本來準備跟看守者閣下彙報的鏽釘主教一時間有些懵逼。
嘶……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不知道，自己這腳是該邁出去呢？還是該收回來呢？
嗯？？？
聽這語氣，感覺閣下的心情並不是很好的樣子……我來的不對？
不對，我來的不是時候嗎？
我不該來？
他遲疑了一下，單腳站立著，有些不確定地弱弱問道：“閣下，我……呃，我是不該來嗎？您是在等誰嗎？”
她是在等哪位閣下前來呢？
鏽釘主教尷尬，但場中其實有一個人比他更加尷尬。
奧菲迪婭雖然表麵上沒有任何動作，但是暗地裡已經把牙根緊緊咬住了。
嘶！
自己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
竟然如此想當然的就將來人認定為了赫伯特？
實在是懶散了太久，自己竟然會如此大意，這實在是不應該。
不，甚至真正的問題也不在這裡……這隻是小問題。
真正的大問題是——自己為什麼會想當然地覺得赫伯特就會主動來找自己？
就這麼相信他一定會來直麵自己嗎？
那家夥要是膽小的選擇躲藏起來呢？
奧菲迪婭保持著表麵上的平靜，但內心一直在瘋狂思考。
而她這詭異的沉默，也讓對麵的鏽釘主教更加不安。
閣下沉默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雖然奧菲迪婭其實什麼都沒說，但是他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
又過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態的鏽釘主教才緩緩問道：“那個，閣下？”
大人，您看看我？
要殺要剮沒關係，您倒是給個話啊？
我到底犯了什麼錯，你倒是告訴我啊！
不要再這樣吊著折磨了。
給個痛快吧。
“嗯？”
聽到鏽釘主教弱弱的呼喚，奧菲迪婭終於是回過神來，頓了一下後淡然道：“不，沒什麼……嗯。”
她沉默了一下，接著緩緩搖了搖頭，沒有跟他解釋什麼，直接翻篇：“說吧，找我又有什麼事情？難道是又為了那些人選的事情？”
呼！
雖然對看守者閣下惱怒的原因有些好奇，但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機會的鏽釘主教沒有再深入追問，直接點了點頭。
“是的，這是我要向您彙報的兩件事中的其中一件。”
嗯？
在談起正事之後，奧菲迪婭也恢複了之前的淡然，眉頭一挑反問道：“我不是已經過告訴你了嗎？無論是誰，都讓你們自己來決定。”
她停頓了一下，忽然間意識到鏽釘主教此番前來定有隱情，蹙起眉頭問道：“難道出了什麼問題嗎？”
“是有一些小問題，但我也決定了最終的人選，希望您能給出一些建議。”鏽釘主教表現得十分謙卑。
“說吧，你最終選了誰？不過，我大概已經猜到了。”
奧菲迪婭歪了歪頭，有些調侃地說道：“能夠讓你這個古板的家夥這麼糾結，非要來向我詢問建議，肯定不是什麼尋常的人員。”
“難道是赫伯特？”
這話雖然是疑問句，但是對於這個答案的結果，奧菲迪婭其實已經有了超過九成的把握。
但她又有一些奇怪。
明明赫伯特之前已經被他提過一次，自己當時也給過他建議，他為什麼非要再來問一下？
“是的，最終選定還是赫伯特。”
鏽釘主教緩緩點頭，沉聲道道：“不過，他身上有一些小小的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
“他的實力，他的實力和我們預期的打算有些不符了。”
實力？
聽到這個答案之後，奧菲莉婭更加迷惑了。
赫伯特的實力怎麼了？
之前不是說了，讓傳奇之下的高階修士去嗎？
赫伯特不是正好符合這個條件嗎？
他總不能受到重傷，然後跌落到中階了吧？
那也太巧合了……嚴重懷疑是他自己不想去，故意裝病的。
“……嗯？”
等等，好像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如果不是實力跌落的話，那麼就是——實力上升？
他進階了？
“嗯？？？”
奧菲迪婭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等等！你的意思是說……赫伯特已經進階傳奇了？”
見對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鏽釘主教一邊鬆了一口氣，一邊緩緩點頭：“是的，他已經成功進階傳奇，但邁入傳奇之境的他並不符合我們預期對使者的想法。”
原先的赫伯特是一個完美的使者人選，但是此刻的他，已經有一些不符合他們之前的要求了。
無法表達迷霧修道院對太陽教會不卑不亢的不滿態度。
“可是，儘管如此，我依舊想要讓赫伯特擔任這次太陽教會之行的使者，他很年輕，很適合多去經曆這些考驗，見識真正的神靈教會的力量。”
雖然對其他人可能有一些稍稍的不公平，但鏽釘主教作為高層，無論是從大局觀上來看，還是個人的偏好來看，都是希望將機會留給最需要的人。
不管如何，赫伯特都是最優的人選。
他是這些人中最有潛力，好的資源自然是儘量要使用到他的身上。
“雖然傳奇前去可能讓我們這邊的態度不那麼明確，會讓太陽教會誤認為我們低頭，但相比於這一點點缺點，這根本不算什麼。”
“所以我還是希望您能夠理解我的想法，讓赫伯特成為使者。”
而當鏽釘主教在表達完自己的想法之後，他忽然察覺到了灰燼主教的震驚。
“嗯？難道說……閣下不知道這件事嗎？”
誒？
你原來不知道啊？
鏽釘主教對此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大主教會先通知灰燼主教，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沒有提前聯係。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灰燼主教沉默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突然了，讓他的腦子都一時間有些沒轉過彎來。
赫伯特，傳奇了？
真的假的？
“……”
而震驚了半分鐘之後，奧菲迪婭終於是回過神來了，微微的搖了搖頭。
“他，還真是讓人意外啊……”
意外，但也沒有那麼意外。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是因為她篤定赫伯特早晚有一天會邁入傳奇，根本就沒有想過赫伯特會困在傳奇之前。
意料之外則是因為這個時間來得太快，實在是比她想的要早上不少。
“……我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有邁入傳奇，之後發生了什麼？”
“【聒噪與緘默】的緣故嗎？”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是灰燼主教第一直覺便是赫伯特在這場試煉中因獲得福，成功進階。
而真相，估計和這也不會相差太多。
在想清楚這一些之後，奧菲迪婭也依舊沒有跟鏽釘主教多解釋什麼，淡然的點了點頭：
“行，我同意了，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她本身對於使者的實力，也沒什麼特彆的要求，是不是傳奇也無所謂，隻要表明了迷霧修道院的態度，一切都不是問題。
對於她這種史詩級彆的強者來說，一個新晉傳奇的聖騎士和一個高階巔峰的修士，本質上沒有太大的區彆。
都是小雜魚。
“那另一件事呢？”
在得到滿意的答複之後，鏽釘主教鬆了口氣，繼續說道：“第二件事也是關於赫伯特的。”
“在他進階成為傳奇聖騎士之後，大主教閣下聯係了我，讓我收集素材。”
“大主教想要在一個月後為赫伯特安排聖祭洗禮儀式，而且要親自為他主持。”
奧菲迪婭挑了挑眉，戲謔道：“親自主持？老東西還真是偏愛他呀。”
這老東西還真是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對那小子的偏愛啊。
就不怕其他人傷心嗎？
嗯……好吧，他還真不怕。
作為整個迷霧修道院的最強者，甚至是位於凡間的強者，大主教做什麼事情根本不用考慮他人的想法。
隨心所欲，無所顧忌。
隻要不觸犯他心中的底線，其他人的想法，根本無需在意。
“行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會配合的，你之後給我列一個清單，我會整理出一部分素材。”
“明白。”
兩件事情都得到了許可之後，鏽釘主教沒有再多逗留，果斷選擇告辭離去。
“雖然不知道她在等待著哪位閣下，但是還是先走為妙吧。”
鏽釘主教雖然為人古板冷漠，但是並不是白癡，他知道自己在那停留的更久，灰燼主教對他的不滿就會更多。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走了走了，閣下的事情跟我無關。
而就在他從半位麵離開之後，還沒等走出多遠，正好看到了迎麵走來的白發少年。
“騎士長閣下，您是來見看守者閣下的嗎？”赫伯特笑容燦爛的跟他打了個招呼。
在看到赫伯特之後，鏽釘主教有些唏噓的打量了一下，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不同。
雖然赫伯特現在隱藏的不錯，依舊看上去隻有高階的實力，但是在已經知道答案的前提之下，還是能捕捉到一些細微的不同。
“嗯，赫伯特，我要恭喜你……嗯？”
在恭喜之前，他忽然頓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麼，狐疑地問道：“你也是來見看守者閣下的嗎？”
“是的，我有緊急的事情要向她彙報，就先告辭了。”
赫伯特笑了笑，沒有跟鏽釘主教多解釋，簡單打了聲招呼之後便自然地告辭離去。
“嗯，好吧，我們之後再聊。”
雖然很想和赫伯特再多說說，問問他進階傳奇的細節，但既然人家有正當的理由，鏽釘主教也沒有再阻攔。
“等等……”
正準備鏽釘主教腳下一頓，若有所思的回過頭，看向赫伯特坦然離去的背影。
“他要去找看守者閣下？”
“閣下是在……等他？”
“這可能嗎？”
“……”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許久，最終……用力點了點頭。
“應該不是吧！”
“嗯！”
“看守者閣下在等待著他？”
他為自己的想法而連連搖頭，自嘲地笑了起來，
“怎麼會呢？哈哈！”
……
而在半位麵中。
赫伯特一進門就大聲喊道：
“奧菲迪婭！”
“我來啦！！！”
灰燼主教：？？？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