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鏡中的琉卡莉婭嘴唇動了動,幾次想要開口,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琉卡莉婭看著赫伯特對她微笑點點頭後立刻繼續安撫路希爾,暗自咂了咂嘴。
嘖。
這個少年……不,這個男人比她預期的還要特殊。
赫伯特的特殊之處絕對不單單隻是他身上那份詭異的波瀾命運帶來的。
在親眼目睹了赫伯特安撫路希爾的過程後,琉卡莉婭算是徹底明白了。
即便拋去那份命運的偏愛,他本身也極為特殊。
赫伯特很擅長掌握他人心靈漏洞,並借機達成自己目的。
他的這個能力,感覺比一般以蠱惑他人為生的種族都要可怕。
至少在剛才的那個場麵,一般人彆說是安撫墮天使了,怕是連出聲的勇氣都沒有。
即便是在過去的千年中,她也沒有見過多少人擁有這樣的手段。
溫柔的言語為真正的目的裹上了一層甘甜的霜糖,讓人分辨不出真相,甘願成為他的奴隸。
不,不光是言語。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身在局中的墮天使沒有察覺到真相,但琉卡莉婭她這個局外人看的可是一清二楚。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刻停頓都是經過反複斟酌,精心策劃出來的完美表演。
在這樣的手段麵前,就連那個強大的天使也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不,或許墮天使也明白?
琉卡莉婭不覺得路希爾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癡。
一個白癡或許能靠著強大的種族天賦混到傳奇,但是卻沒辦法真正達到史詩。
琉卡莉婭認為,史詩強者中幾乎是沒有蠢人的。
或許,正是因為墮天使明白,才會選擇接受他的擁抱?
……不是,他們兩個的關係到底是什麼?路希爾為什麼會聽從那個家夥的指令啊?
這個問題讓琉卡莉婭非常的好奇。
她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像是有小貓在心裡抓撓一樣。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囚徒與典獄官?親密的朋友?還是說……男人和女人?
看著都像一點,但是好像又都差了一點。
硬要說一個感覺的話,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看上去更像是上位者與下位者——而且,竟然是天使落於下風!
實在是倒反天罡!
琉卡莉婭心中思考了半天,腦海中一篇篇新鮮出爐的野史瘋狂編造,在之前的基礎上繼續增添續篇。
《下克上!當天使匍匐在凡人的腳下!》、《天使與凡人不得不說的兩三事》……
在構思完了各種各樣波瀾曲折的虐戀故事之後,琉卡莉婭滿足地長長吐了一口氣。
“呼!”
爽了。
她編爽了。
彆管事實怎麼樣,她不在意,反正她已經在腦海裡爽過了。
“人類,還真是可怕啊……又是一個擅長玩弄人心的家夥,嗬嗬。”
她一邊暗自唏噓著,一邊望著赫伯特與路希爾推開傳送門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搖頭。
“我是真的很好奇。”
“相比於那些撩撥眾多女子,被她們競相爭奪,最終四分五裂的不幸家夥,你……最終又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呢?”
你會有一個善終嗎?
她不知道赫伯特究竟與多少女人有所關聯,但光是她目前所見到的,就已經不少了。
巨龍、人魚、天使……
“說起來,你是真的喜歡呢?還是在巧合之下被逼無奈地走上這樣一條道路呢?”
這些與他有關的女人都是實力極為強大的魔物娘,每一個都有著將他徹底撕碎的殘暴能力。
在麵對這些伴侶的時候,赫伯特不曾感到過恐懼嗎?
人類恐懼著魔物。
明明人類對於魔物的獵殺從來都不少,但他們就是害怕著魔物,將自己視作是可憐的弱者。
對人類來說,與異族的結合一直都是眾人不願意提及的禁忌——雖然混血種的數量一直不算少,但很少有人把這些問題放到台麵上。
現在,一位聖騎士明明走上了最禁忌的道路,但卻意外的沒有失去聖力與誓言的庇佑。
“所以,你是堅信著自己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嗎?”
因為堅信著自身行為的正義性,所以意誌不會動搖,聖力也不會消失。
赫伯特的行為在她看來無疑是在刀尖行走,在懸崖邊起舞,稍有不慎便會迎來最慘烈的結局。
但這樣的不確定性,也最為吸引人的,讓人不由得好奇最終的結果。
“你究竟會走到哪一步呢?”
琉卡莉婭感慨著,搖頭輕笑:“希望你最後不要跟那些人一樣淪落到屍首分離的下場吧……”
“也希望我能夠見證這一切吧,嗬嗬。”
感慨到最後,鏡妖小姐忽然詭異地微笑起來。
她左右看了看,確定赫伯特已經徹底離去,短時間不會再回來之後,整個人鬆懈下來。
“呼!”
哢哢哢。
古鏡的鏡麵緩緩破碎,一隻半透明的纖細手掌從中慢悠悠地探出,按在了鏡框邊緣。
接著,嬌小的腦袋從鏡麵中緩緩鑽出。
這一刻,鏡妖小姐不再替代著任何人的倒影,而是頂著一個陌生的麵容。
她有著少女般嬌俏的麵容,精靈般的尖俏的耳朵從銀色發絲中探出。
發絲如同流動的水銀,柔順地垂落在她的身後,隨著她的動作反重力地輕輕飄動。
鏡妖大大的雙眸猶如兩泓深邃的銀色湖水,純淨而又神秘,眼眸轉動間無數情緒變換,神秘莫測。
各種各樣的情緒,來自於她所見所聞的記憶,來自那些她記錄下的故事。
但是,當那銀灰色的眼眸滴溜溜地轉動一下後,那些神秘就全都消失了,隻剩下了古靈精怪的靈動。
“嗯……呼!”
她瞪大著眼睛,左右謹慎打量了一圈,緩緩地長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他看來是沒發現,嗬嗬,還好我多做了一手準備!”
琉卡莉婭感慨著,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從鏡中飄了出來。
纖細的身軀也如同她容貌般稚嫩,身高估計隻到赫伯特胸口,看上去相當的嬌小,背後有著一對仿若由破碎鏡片組成的妖精翅膀。
她的軀體宛如被月光浸透,半透明銀輝勾勒出纖細的曲線,裸露在銀灰色紗衣之外的每一寸肌膚的表麵上都布滿細若蛛絲的鏡麵裂痕。
從鏡麵中走出之後,她不顧形象地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當她伸展之時時,這些裂痕折射出星芒般的碎光,在體內相互折射。
“嗯~哈!”
“哼哼,那個淫亂的愚蠢聖騎士一定想不到,這才是我的真正本體!”
鏡之妖精雖然特殊,能夠模仿其他生物的模樣,但歸根結底,還是一種妖精,跟花精、樹精、水精等精類生物沒什麼大的差彆。
她們是有自己真正的容貌的——眼下這個幽靈少女一樣的形態就是琉卡莉婭真正的“真身”。
就像是“惡魔的真名不能被知曉”、“魔鬼的契約必須遵守”一樣,鏡妖這個種族也有特殊的約束。
作為無麵的鏡子,她們的真容是不可以被他人看到的。
一旦被看到真容,她們在那個人麵前就無法再變成他們的模樣,失去最大的安全保障。
在過去,從來沒有人看到過琉卡莉婭這幅模樣。
那些人看到的全是鏡中的自己,無一例外。
而她現在展露出真身,不是放鬆大意,而是為了要完成一個的特殊儀式。
琉卡莉婭深吸口氣,集中全部的精力,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手指。
用指尖沾染的銀色液體在古鏡的鏡麵上緩緩書寫著已經失傳了的古老語言。
“我將見證。”
第一行文字亮起銀色的光芒,然後緩緩沉入古鏡之中,消失不見。
“我將記錄。”
第二行文字同樣,在書寫完之後消散。
“我將講述。”
而當第三行文字寫完,之前消散的兩行文字重新浮現。
“嗬嗬~”
她滿意地輕笑著,閃爍著銀色光華的舌尖輕輕舔舐了一下嘴唇,看著三行文字消散不見。
見證、記錄、講述。
儀式已成。
在未來,隻要琉卡莉婭想,她就可以出現在赫伯特所照的鏡麵之中,替代他的影子,靜靜地觀察他。
即便赫伯特不在鏡麵前,隻要她付出一點代價,也能夠“看到”他。
但同時,她也將受到一定的限製,本體會變得更加脆弱,也無法再跳躍到另一個鏡麵之中。
有利有弊。
這就是琉卡莉婭做出的決定,她已經將赫伯特認定為了自己下一個觀察的對象。
她將見證赫伯特的未來,記錄他的經曆,最後再向他人講述他的故事。
為此,她甘願付出一些代價。
反正自己現在被關在這裡也出不去,外人也進不來,本體不會遭遇危險。
正好~
現在,最大的弊端也沒有了。
我真是個天才!
而就在琉卡莉婭為自己的天才想法沾沾自喜的時候,她身後傳來了兩下輕輕的敲擊聲。
咚咚。
……嗯!!?
琉卡莉婭猛地收回心神,回頭看向了身後。
誰!!?
“那個,姑且問一下,你剛才在說誰是愚蠢的聖騎士?”
身後,赫伯特推開了一扇隻露出臉龐的小小傳送門,此刻正一臉好奇地問道:“琉卡莉婭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答案呢?”
看完了她的自言自語後,赫伯特終於決定出聲詢問。
你剛才是不是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
而麵對赫伯特的質問,琉卡莉婭卻是徹底慌了:“你怎麼在這裡啊!!?”
不對。
他什麼時候到的!!?
我怎麼一點感知都沒有?
等等!
他是不是看到我的真容了?
想到這致命的一點,琉卡莉婭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赫伯特笑眯眯地看著她,隨意道:“廢話!這裡是戒律所,我一個典獄官,哪裡不能去呢?”
赫伯特斜睨著一臉“被欺騙了身子”表情的鏡之妖精,撇了撇嘴。
乾嘛?
我不就是嚇了你一跳嘛?你至於這麼哭喪著臉嗎?
這有啥啊!
你難道不知道我掌握著鏡之空間的封印法陣嗎?
你難道不知道,我隻要點亮了戒律所裡的地圖之後,就能夠隨便傳送回來嗎?
哦。
你還真不知道~
那沒事啦。
“哦,順便一提。”
赫伯特衝著琉卡莉婭眨了眨眼,目光落到她的嘴巴上,戲謔地笑道:“你的舌頭還蠻色情的。”
銀色的舌頭,一看就很澀。
“色……你住口!”
徹底破防了的琉卡莉婭揪著頭發,憤怒喊道:“閉嘴!閉嘴!閉嘴啊!!!”
“哎呀,怎麼這就急了?你心情不好?”赫伯特眨眨眼,不知道她怎麼忽然這麼大的反應。
更年期嘛?
而琉卡莉婭根本沒辦法解釋自己的痛苦,隻能欲哭無淚地抱著頭發,無力地大喊。
“你走開啊!”
“走啊!”
丸辣!
這下子徹底是完蛋啦!
當赫伯特提起她的舌頭顏色之後,她徹底想明白了現在的狀況——赫伯特隻會看到她的真容。
自己完成了儀式,可以窺視赫伯特的生活,但同時,她又沒辦法在赫伯特麵前偽裝成他的樣子。
那也就是說……
每當琉卡莉婭想要偷偷觀察赫伯特的時候,他都會清楚地看到自己出現在鏡麵之中。
這下子不是尷尬了嗎?
這下,徹底綁在他身上了!!?
“完了啊……”
埃爾達。
咚咚。
“特蕾莎!”
尤妮爾敲敲特蕾莎的房門,對著裡麵詢問道:“你換好衣服了嗎?我可以進去了嘛?”
房間內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響起特蕾莎弱弱的聲音:“……嗯,已經換好了,請進,門沒鎖。”
“好!”
哢噠!
尤妮爾一把推開房門,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先從房間外探頭向裡看去,確定不會打擾到特蕾莎後才邁步進去。
房間內並沒有床榻,完全稱得上是家徒四壁。
但這不是領地的人刻意針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在這個特殊的地方,能夠做出這簡易的房間已經不錯了,並沒有絲物這種奢侈的材料。
尤妮爾坐到特蕾莎的身邊,好奇地問道:“特蕾莎!聽說你剛才不小心掉到水裡麵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呀?”
特蕾莎抿了抿嘴唇,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多解釋。
“沒什麼,隻是一時間分神了。”
索菲雅告誡過她,在赫伯特大人回來之前,暫時先不要把當時的情形告訴其他人,免得引起爭議。
她不願多說,但尤妮爾卻不想就這麼放棄。
“嗯……”
尤妮爾看著特蕾莎的表情,猶豫了一下,眨了眨眼,忽然壓低了聲音,湊在她耳邊,小聲問道:“看你這幅樣子……你是不是在想赫伯特大人啊?”
特蕾莎:???
你怎麼知道?
等等,不對!
我們的對話為什麼會提起他啊?
你是怎麼猜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