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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人類再次感受到了遠古時代被天神所支配的恐懼。
荒漠裡的駱駝在不安地扭頭打鼾,探險者們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衝出這片風沙,他們驚恐地望向天空,眼瞳裡倒映出絕望和恐懼。
殘破的遺跡裡,剛剛搭好帳篷的父親把兒子和女兒都推了進去,獨自抬起頭握緊了魂刃,警惕地望向天空中的恐怖神靈。
忒拜古鎮裡的人拚了命地在時空傳送陣裡擠卻毫無作用,到最後他們放下了手中的維度傳輸器,用一種極其複雜的心情麵麵相覷,不知道是不是後悔來到第三站點趟這一趟渾水。
破舊的街巷裡,叫賣聲戛然而止。
商販們的麵容呆滯。
石屋的旅店裡,人們驚恐地抬頭望天。
直升機在沙漠裡就像是折翼的飛鳥一樣搖晃,駕駛員發現機體的電子元件仿佛受到了某種乾擾,玩了命地在拿起對講機求救。
但他似乎忘記了一點。
這裡是第三站點。
並非是人類的世界。
“我想有人現在應該已經發現,你們已經無法離開第三站點。這一刻起,時空傳送徹底失效,哪怕是徒步也無法讓你們走出這片荒漠。在我真正陷入沉睡之前,這片荒漠將沒有儘頭。”
那位高居於天上的神祗是如此恐怖威嚴,但他發出來的卻是人類的聲音,溫和裡透著漠然:“這是天神文明對於人類的複仇。早在數萬年前,或者是更早的時候,早到我都記不清的時代……我們的文明因一場背叛而衰落。這讓我看到了人類的本性,無可救藥。”
“卑鄙,貪婪,殘暴,自私,虛偽,冷漠,善妒,愚昧……你們將天神文明視作敵人,殊不知真正的災難恰恰源自你們的同胞。但我不會認為人類能夠理解這番話,人類素來無知,卻敢於對神發起挑戰。《聖經》中曾記載,人類聯合起來興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各散東西。”
仿佛是錯覺,這位神祗低頭俯瞰,唇角竟然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你們臆想中的上帝還是太過仁慈……人類為什麼能夠向往天堂呢?沒有神的允許,你們又怎麼敢抬頭?”
世界沉默。
“這一刻,我將代表天神文明向人類發起複仇。疫病已經在人群中悄然擴散,災難已然在角落裡滋生。你們中的每個人都是這場狂歡的一員,是我族再次君臨這個世界的培養皿。《聖經》中的耶和華利用了人性的弱點,以語言將你們分化。這一次,我會徹底讓伱們暴露出自己內心的醜陋,讓你們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卑劣的物種。”
宛若末日的喪鐘響起,神明驟然攤開了雙手,白袍在陰風中獵獵作響,腐朽的氣息鋪天蓋地:“人類……遊戲開始!”
濃鬱的腐朽死氣在黑暗裡潰散開來,就像是地獄裡囚禁的億萬亡魂逃竄了出來,映在人們迷茫又恐懼的眼瞳裡,定格在無數攝像機的鏡頭裡,也散落在這片無垠荒漠的風沙裡。
“騙人的吧?”
“嗬,黃金時代三賢之一的宮禹,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第三站點呢?這是哪位王國界的惡作劇吧?”
“什麼背叛,什麼陰謀?關我們什麼事情?這一定是騙我們的,我們一定可以離開的。既然有疫病,我怎麼感覺不到呢?”
“既然時空傳送陣失效,那我們就徒步走回去!乾完這一票,我就在東京輕井沢買一座莊園。什麼天神,什麼異鬼,都跟我無關!”
也就是在古鎮裡陷入一片慌亂和騷動的時候,一位瀛洲男人信誓旦旦地打算穿過荒漠返回故鄉,但恰恰就是此刻他卻忽然感受到了身體的極度不適,扶著老舊的牆壁痛苦地彎下腰,吐出了一口鮮血。
人群裡頓時爆發出了尖叫聲。
因為那攤鮮血裡,赫然蠕動著一團暗質!
相似的一幕如今在荒漠裡隨處可見,有人在驚慌中尖叫,也有的人在口吐鮮血。每一座人類聚集地都陷入了恐慌和動亂中,像是被神明的陰影所籠罩,陷入了恐懼的深淵裡。
哢嚓一聲。
行走在荒漠裡的白袍旅人被人強行扭斷了腦袋,腐爛的氣息如同潮水一般湧現出來,蠕動的蛆蟲破繭成蝶,穿行在風沙裡。
“區區一具分身,在這裡裝神弄鬼。”
梅丹佐不屑地擺了擺手,神情裡透著鄙夷和不屑,嘲弄說道:“把人類說的那麼不堪,說得好像你沒做過人一樣。”
隻是這一次,風沙裡卻隱隱傳來了那位老朋友的聲音,他就像是一位來自中世紀的詩人一樣,輕聲說道:“作為人類的時光,當然是快樂的,我的朋友。但恰恰是因為曾經做過人類,我能知道人類有那麼的卑劣。就像是我……曾對你產生的那些想法一樣。”
他頓了頓,嗓音如念詩一般輕柔:“我很懷念我們曾經的時光,隻可惜快樂轉瞬即逝,但仇恨亙古長存。”
梅丹佐驟然轉過身。
荒涼的沙漠裡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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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不二站在閣樓裡發呆。
庭院裡的天人和軍人們都在抬頭眺望著夜空,默默凝視著那尊神祗消散的方向,寒風在黑暗裡呼嘯,鐘聲悠揚。
今天的這場鬨劇已經結束了,天人組織和人類守望軍在曆史上首次達成了和解,軍部代表已經在跟元老們在商討如何應對這場災難,鬨事的死老登也已經被帶走了,好像一切都歸於平靜。
但他卻沒有感到任何的放鬆。
不僅僅是因為腐敗死神對人類的宣戰。
更多的是因為,蓮華和陳璟在單獨談話。
會議開始之前,蓮華忽然當著雙方的麵起身,提出想要跟壞女人單獨談談,地點就定在神廟旁邊的接待廳裡,那裡有咖啡也有美酒,還有精通古法烹飪的老廚師,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壞女人欣然同意。
自始至終沒有人過問鹿不二的意見。
好像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但接下來的每分每秒,無論是軍人還是天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仿佛他得了絕症馬上要不久於人世一樣。
很可惜鹿不二寧願自己重新得一遍絕症,也不想經曆像現在這樣煎熬的時光,他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冷汗直流。
“鹿先生,喝杯咖啡吧。”
一位老天人端著餐盤走了進來,溫和說道:“生死自有天命,萬事也皆有定數。進化的代價,就是要把生死置之度外。”
“這特麼哪來的老神棍?我特麼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被砍掉腦袋被人帶著漂流過海吧?夫人有潔癖,乾不出來這種事,至於壞女人也不會舍得這麼做的。嗯,一定不會的。”
鹿不二接過咖啡抿了一口,長舒了一口氣:“事情怎麼樣了?腐敗死神的威脅,到底是指什麼?疫病真的在擴散麼?”
老天人搖了搖頭,認真說道:“目前還不得而知,需要等到太陽升起以後才能判斷具體的情況。如果鹿先生方便的話,那麼接下來請跟我來。第三元老古旬,等您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鹿不二微微一怔,他這才想起來天人有著推演和預知的能力,那麼他的降生和破繭都是可以被預判到的。
壞女人說過。
第三元老是自己人。
“好。”
老天人微微一笑,帶著他走出了房間,狹長的走廊兩側儘是天人,有人如雕塑般麵無表情,有的人則毫不掩飾厭惡和陰狠。
“我知道你們對我有敵意,但至少在我麵前也請收斂一下。否則的話,我真的不介意讓你們再也露不出那種表情。”鹿不二現在何其囂張,哪裡忍得了彆人這麼挑釁,輕飄飄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天人們麵色驟變。
老天人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帶著他一路走出了閣樓,介紹道:“這座避風港是不是跟你想的有點不一樣?埃及是我們很重要的一個據點,祖先曾經在這裡建立過輝煌的文明。所以你就能看到,這裡的建築大多都是古埃及時期的風格。那個時候,我們用石頭建造房子,用實木來打造家具。後來的羅馬和希臘,多少都受了我們的影響。”
鹿不二不懂藝術,裝模作樣嗯了一聲。
老天人繼續介紹道:“雖然看起來原始,但卻一點也不落後。我們能夠熟練地運用太陽能源,為這座避風港提供熱量。我們有技術提取地下水,也有自己的蔬菜園和畜牧場。不論你的父母曾經做過什麼,你都擁有天人的傳承,這裡就是你的家。”
他笑道:“但終歸,有些人會對你有敵意,所以你要小心一些。當然了,這座避風港裡還有不少來自各大進化者組織的客人,他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都會成為我們的一員。”
鹿不二繼續裝模作樣地嗯了一聲。
老天人帶著他穿過了一座遍地棕櫚樹的庭院,狹長的石板路的兩側竟然是泳池,儘頭則是如宮殿般富麗堂皇的古宅。
“第三元老很在意你,但是他的情況非常特殊,本體還在休眠倉裡沉睡,所以沒有親自來到這裡,但這不妨礙你跟他的交流。”
老天人跪坐在古宅的門前:“我跪,你不用跪。”
隨著古宅的大門打開,俊美的年輕人們走了出來,他們每個人都披著白袍,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宛若行屍走肉。
鹿不二一眼就看了出來。
這似乎是仿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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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自從鹿不二破繭以後,始終覺得這個世界的科技就像是被封鎖了一樣,很多理論上應該發明出來的東西未曾出現。
反而在複古的天人組織這裡見到了很多新鮮玩意。
但真正讓他震驚的不是這些仿生人。
而是因為這些仿生人帶出了一隻黑貓。
老天人跪的就是這隻貓。
那隻黑貓看起來非常普通,區彆在於脖子上掛著一個鈴鐺,它微微點頭示意下屬們撤離,抬起頭口吐人言:“沒想到?”
鹿不二嗯了一聲:“確實沒想到。”
“天人組織有很多新奇的東西,當然是對於你們而言。這也是當初你父母願意加入組織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們有很濃厚的探索心。”
黑貓舔了舔爪子,溫和的嗓音讓人如沐春風:“而你作為他們的孩子,確確實實繼承了他們的……優點。看起來,雖然經曆了很多磨難,但你成長得不錯,讓我看到了他們的影子。”
鹿不二狐疑片刻:“您確定是想說優點?”
黑貓溜圓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淡淡說道:“好吧,是缺點。你父母簡直渾身都是缺點,而你更是完美繼承了你父母的所有缺點,是一個看著就讓人頭痛的家夥。但好在,隻要有一項優點,就可以抵得過萬般缺點。你和你父母都是這樣,因為你們夠強。”
它轉過身,翹起了尾巴:“跟我來。”
鹿不二從來沒有嘗試過跟一隻貓溝通,這讓他覺得有點尷尬,但還是忍不住在它的尾巴下方瞅了幾眼,想看看公母。
黑貓邁著優雅地貓步,溫和說道:“不枉我等了你很多年,你的強大超乎了我的預料,不愧是掙脫了時間規則的人。”
鹿不二一愣:“掙脫了時間規則的人?”
黑貓淡然解釋道:“這是遠古時期,我們對破繭者的一種稱呼。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們這些破繭者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為了應對災難,我們會篩選最優秀的個體封存起來,在特定的時間裡將其釋放,讓其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鹿不二並不喜歡這種把人當做工具的表達方法,尤其是這已經涉及到了外界對個體命運的操縱,這讓他感到極為不適。
但他還是敏銳捕捉到了什麼。
“您剛才的意思是……”
他遲疑了一瞬。
黑貓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平靜說道:“是的,你猜得沒錯。當初新紀元開啟的時候,你們這群破繭者拿到的虛擬頭盔是特殊定製的,隻要感應到往生之地的形成,你們就會一直沉睡下去,直到在特定的時間蘇醒。這一切,都並非是巧合。
它頓了頓:“也就是說,你們從最初開始,就不會成為最初代的破繭者。因為那個時代,你們的價值無法發揮到最大。”
鹿不二吃了一驚:“但是……”
黑貓淡淡說道:“你是想說,那群破繭者裡並非每個人都具有天賦對麼?有些人蠢得像是白癡,有的人弱得像是草履蟲。這也是一個障眼法,如果每一個時間之繭裡的人都是才華橫溢的天才,那麼就算時繭蟲能起到保護作用,也早晚會被彆有用心的人破解。那些人的確是濫竽充數的,隻是為了掩護你們而存在。這很殘酷,因為從進入繭中沉睡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個體意義就被抹殺了。”
鹿不二微微皺眉:“我父母會做這種事?”
“不,最初設定好這些的人,是至上先祖。”
黑貓否認道:“生命之樹在蘇醒以後,隻是運行了他當年製定好的程序而已。至於你父母,他們隻是在這個基礎上做了一部分改變。比如讓社會關係親近的人在相近的時間節點破繭。張老板和他的女兒能團聚,你能和你的發小何塞重逢,都是因為這些。當然,還有給普通人提供的休眠倉,這都是你父母留給這個世界的遺澤。”
鹿不二恍然大悟。
“對於破繭者而言,最能困擾你們的問題,就在於對世界的疏離感。而社會關係,就是維係你們和這個世界聯係的紐帶。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那麼就總得讓你們成為完整的人。”
黑貓淡淡說道:“作為破繭者,你們的很多觀念都還停留在過去,比如你們會認為一夫一妻製才是正常的,愛情應該從一而終,至死不渝。但在新紀元,人們就不太在乎這些。婚姻?傳宗接代?人們漸漸不在乎這些。當人們不再被物質生活所困擾,就會極其重視精神追求。隻要你情我願,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都沒人管你,隻要你不違反法律。陳璟小姐是個新生代,她的觀念會開放很多。”
這隻貓轉過身來,似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均衡存乎萬物之間,因此你隻需要改變黎諾小姐的觀念就可以了。但無論如何,這兩個小姑娘都很愛你,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被分屍。現在,請把你的心跳給我收起來,我要帶你去看看你該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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