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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開霧散海島現,島上生有一株巨大的奇異植物,看起來就像是金色的曼陀羅花,鮮豔的花瓣映襯著暮光,風來吹走了晶瑩的花粉,仿佛神灑向人間的光屑,在黃昏的海天之間飄蕩。
除了那尊巨大的曼陀羅花之外,島上遍地生有含苞待放的金色花朵,它們生長在斷壁殘垣的青銅建築之間,卻仿佛生長在寂靜的墳墓裡,像是為這片古老的遺跡哀悼一般。
很顯然,他們找對了地方。
這些古老的青銅建築,恰恰來自遠古的天神文明!
跟聖山裡的那些青銅宮殿一模一樣!
大海被暮光映成了波光粼粼的金色,夕陽西垂墜入了海平線,海天之間的世界寂靜得像是天地初開,美得令人泫然欲泣。
這種震撼的感覺就像是最初鹿不二通關往生之地的時候,看到那尊屹立在寂靜城市裡的黃金古樹一樣,仿佛從現代穿越到了遠古。
“真美。”
陳璟抬起頭,千嬌百媚的俏臉被暮光照亮,這一幕美得就像是世界儘頭,哪怕立即死在這裡,也是心甘情願。
這就是他們要找到的那個神秘坐標。
五百年前鹿不二的父母未曾抵達的地方。
在這裡,或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
“是啊。”
鹿不二在破繭之前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看到這樣的風景,這一刻他腦海深處的神明驟然睜開了眼眸,眸底裡仿佛映出了無儘的怒火,熟悉的疼痛再次襲來,而且是之前的百倍千倍!
那種感覺就像是直接被人碎顱了一樣,鹿不二抱著懷裡的壞女人一頭栽倒在鬆軟的海灘上,能天使武裝驟然解體。
他在沙灘上打了一個滾,渾身顫抖痙攣起來,忍不住雙手捂著額頭,感覺自己就要碎掉了,喉嚨裡壓抑著悶哼聲。
陳璟從沙灘上抬起頭,她從沒見過他這副表情,就像是被逼到了窮途末路的野獸,哪怕無法感同身受也會隱隱覺得揪心。
鹿不二痛到崩潰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人抵住了他的額頭,柔和的神力如溫泉般流淌過大腦,安撫了腦海中暴躁的神明。
痛苦漸漸消弭,像是溺死的人被拉出水麵。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的是介乎於天使和魔鬼之間的壞女人,暮光裡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深紅的長發垂落下來。
而她探出的手指亮著柔和的聖輝。
沙灘邊的潮聲回蕩在晚風裡,千絲萬縷的額發半遮少女的眸子,她笑意盈盈說道:“好啦,都過去了,還痛麼?”
鹿不二微微喘著氣,驚魂未定。
“下次不要多管閒事。”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多看這個女人了,強撐著站起來的時候卻因為體力消耗過度而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陳璟及時扶了他一下:“真喜歡逞強。”
以壞女人的聰慧,當然能看出來他是個外表強硬內心柔軟的性格,隻是不想讓她再使用神力,才會這麼說。
這恰恰就是最讓她著迷的一點。
“之前你說過你生過病,就是這種病麼?”
“為什麼成為了進化者還沒治好?”
“還痛的話來姐姐懷裡呀。”
陳璟繞在少年的身邊調戲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路走來壞女人一直都很虛弱,直到來到島上以後似乎突然就變得有點活力了。
反倒是鹿不二已經到極限了。
“我可比你大五百多歲。”
鹿不二擺脫了她,麵無表情說道。
“你怎麼不說你女朋友比你大二百多歲?”
陳璟瞪了他一眼,不講理地抓過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鹿不二嘗試著掙脫,沒成功。
陳璟有點得意,嬌哼道:“現在我們所抵達的,或許就是起源之神當年自我分解的地方。祂為什麼要自我分解,祂為什麼會被背叛和欺騙,或許我們都能在這裡找到答案。這地方可比聖山要古老,天知道會不會藏著什麼危險,現在換我保護你了哦。”
這座島嶼似乎很多年沒人來過了,遍地透著自然的氣息,隻是當他們走進那些廢棄的青銅宮殿的時候,卻頓住了腳步。
他們都被嚇到了。
這些坍塌廢棄的青銅廢墟裡生長著數不清的曼陀羅花,透過透明的花瓣能夠看到花蕊裡沉睡的人形,它們就像是胚胎裡的幼體一般休眠著,看起來就像死了一樣,卻有著強勁的胎動。
這毫無疑問是異鬼。
來自起源之神的進化鏈。
關鍵是數量。
無窮無儘的數量。
哪怕這些新生的異鬼複蘇以後位階不算高,但僅憑數量就可以把他們兩個活活淹死,沒有任何一種生還的可能性。
“這東西不會醒來吧?”
陳璟輕聲問道。
“這麼多的數量,就算醒了能怎麼辦?我最多用武神抵擋一陣兒,到時候你還可以做點伱臨死前想做的事情。”
鹿不二撇嘴:“然後閉眼等死。”
“臨死前想做的事情?”
陳璟歪著頭凝視著他的側臉,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絲小狐狸般的嫵媚,嬌嫩的朱唇微微翹起來:“那可以做愛做的事情啊。”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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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不二沒理解。
“做愛做的事情啊。”
陳璟笑眯眯說道:“你沒做過吧。”
鹿不二忽然秒懂,黑著臉不說話了。
“鵝鵝鵝。”
陳璟捂著唇一直偷笑,很是得意。
最初他們還是很小心翼翼地探索,但後來發現那些花瓣裡的異鬼不會蘇醒以後就大膽了起來,深入到了島嶼的中心。
隻是這座島上太荒涼了,什麼都沒有。
除了那些青銅廢墟,一切文明痕跡都被掩埋。
直到他們來到了島嶼的中心。
這裡竟然有一架墜毀的戰機,隻不過被時間腐蝕得隻剩下了嶙峋的骨架,如今竟然被人當成了懸掛刺網的工具。
顯然是有人在這裡生活,用刺網捕魚。
戰機旁邊是一座簡陋的木屋,屋子裡隻有一些看起來像是野人才會使用的生活工具,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特製的休眠倉,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了,但基本上完好無損,顯然是由煉金技術打造的。
鹿不二跟壞女人對視了一眼。
很顯然,這座島上是有人生活的。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要找的那個人。
昏黃的夕陽下,蒼老的野人穿過了那片令人感到的驚悚的花海,他的頭發是花白的,幾乎赤裸的身體太陽曬得黝黑,下身用了幾片芭蕉葉潦草地遮擋了一下,手裡拎著一個自製的魚簍。
魚簍裡是幾條海魚。
這一幕很好的解釋了島上發生的一切,五百年前天神文明科考隊的一位成員乘坐戰機降落在了這片島嶼上,他在休眠倉裡沉睡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這個世紀才蘇醒,然後就活成了魯濱遜。
大概就是這樣。
“小心點。”
陳璟把少年護在背後,手腕上的石珠微微顫動起來,磁場蓄勢待發:“這家夥可能會把我們當成入侵者。”
鹿不二微微頷首,對比了一下資料裡那位睿智的老教授,眼前的野人簡直就像是被爆改了一樣,哪裡看得出往昔的半點痕跡。
殷霾,這是他的名字。
天神文明科考隊的資深教授。
曾經是他父母的導師。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殷霾並沒有因為他在這裡過著原始人的生活而瘋癲,抬起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感情,見到他們倆的時候也不會覺得意外,隻是抬起了手指向那尊巨大的金色曼陀羅:“這裡是起始之地,那是起始之花。隻要走進去,就能夠分離歐米伽的靈魂。屆時,當宿主死亡,歐米伽的靈魂也會隨之消散,災難就可以解除。”
就像是早就知道對方的來意一樣,他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給自己架起了篝火堆,開始準備晚飯。
陳璟微微一怔。
鹿不二皺著眉:“你知道我們會來?”
殷霾低著頭摸出骨刀處理著海魚,頭也不抬說道:“我曾經第九界的精神係進化者,我的術式可以籠罩整個世界,收集世界各地的信息。我一直都在觀察你們,所以我也能知道你們的來意。”
他頓了頓:“我不想多說廢話,但你們又一定會問。為了節省時間,我隻能提前解答。你們是我這一百多年來,見到的第二批人。上一個闖入這裡的人,名字叫做康斯坦丁。他得到了我學生準備的天神之種,準備篡奪起源之神的力量。正是那個叫康斯坦丁的人,把我從休眠倉裡喚醒,搶走了本該沉睡在起始之花裡的歐米伽。”
歐米伽。
鹿不二聽到這個名字,皺起了眉毛。
這顯然說的就是壞女人體內的神樹之力。
歐米伽呢?
陳璟好奇地盯著對方,等待著答複。
“彆問我,我也不知道這個名字,那是我學生命名的。起源之神,被他們稱之為阿爾法。生命之樹,被他們稱之為歐米伽。”
殷霾淡淡說道:“具體的真相,康斯坦丁留下的那些畫,已經有了解答。遠古時代的確發生過一場巨大的聖戰,天神文明之間的戰爭。人類在起源之神自我分裂的間隙,發起了戰爭。古時候的進化者,被稱之為天人。而天人們敢於向天神發起挑戰的底氣,就是來自於生命之樹,即歐米伽。迄今為止,我也不知道歐米伽到底是什麼,我隻知道祂來自於遠古時期的一次極其恐怖的嘗試。”
他把處理好的魚架在了篝火上翻烤,平靜說道:“正是那次嘗試,歐米伽便誕生了。後世的人稱之為,人造天神計劃。”
人造天神!
鹿不二被這個詞震撼到了,他抬起頭望著昏黃的天空,還有空中那尊巨大的曼陀羅花,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還隱藏著無窮儘的奧秘,在浩瀚的真理和隱秘麵前,他是如此的渺小。
“人怎麼可能造出天神?”
陳璟蹙眉質問道。
“人類的確不可能製造出天神,但如果有著另一位神明的幫助,或許就可以。天人組織隱瞞了那段曆史,但他們能夠成功封印五大天神,實際上是通過欺騙和背叛。最初的起源之神,並沒有想毀滅這個世界,否則的話祂就不會自我分裂,甚至割舍了最重要的核心。”
殷霾解釋道:“我的學生們懷疑,歐米伽恰恰就是通過那個核心被製造出來的。證據就是,神力和暗質之間,看似水火不相容,但實際上是同源的力量。當然,歐米伽是被製造出來的證據,也不隻有這些。因為歐米伽也是不完整的,但並非是祂割舍了自己的核心,而是因為祂的核心當時還沒有被完全製造出來。”
他烤好了魚以後就用手抓著吃,吃相可是相當的難看,就像是茹毛飲血的野人:“不,不是沒被製造出來,而是沒來得及被起源之神交給祂。因為歐米伽的核心,就是那女孩體內的靈魂。這麼多年來,這核心一直被留在這裡,直到康斯坦丁奪走了它。”
鹿不二的眼瞳驟然收縮。
而麵對這個答案,陳璟卻仿佛早有預料,她抬起耳邊的一縷發絲,冷靜詢問道:“當年康斯坦丁奪走了它,為什麼還會在我身上?”
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為什麼是她。
殷霾瞥了她一眼:“因為康斯坦丁,實際上也隻是繼承了起源之神的複仇計劃而已。自從遺失了核心以後,起源之神便製造出了天神咒縛係統。少君本就不該存在,那是用來替代核心的東西。少君可以有很多個,甚至巴彆塔也能夠製造出類似的東西。”
他平靜說道:“但你是特殊的,因為你是無數個少君裡唯一能夠承載歐米伽核心的人。你能活到今天,是一個奇跡。起源之神隻要吞噬了你,就能夠得到歐米伽的力量,完成究極的進化。”
當年的康斯坦丁就掌握了那種更終極的力量。
時間之墟裡他的說法,也證實了這點。
原來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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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為了補完,或者說進化。
陳璟聞言竟然淺淺的笑了,她的笑容本如嬌花照水般動人,此刻看起來卻有些淒涼:“所以我是中彩票了麼?”
“差不多。當初我們預見到了這樣的情況,便根據古籍裡記載的技術,對起始之花進行了修正。現在,隻要你進入起始之花的矩陣裡,歐米伽的自我保護機製就會失效。”
殷霾吃完了烤魚,起身回了木屋:“隻要你死了,歐米伽的核心就會被毀滅,誰都無法得到這東西。這就是為什麼祂們會阻止你來這裡的原因。所以為了這個世界,你趕緊去死吧。隻要你死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我也可以離開這裡好好去看一看這個世界。”
世界末日,被他說得輕描淡寫。
就像今晚吃啥一樣。
關於這個世界的隱秘,就這麼被隨口說了出來。
仿佛鄰居家的閒聊八卦。
但卻徹底審判了一個女孩的命運。
忽然間。
這個老男人的腳步頓住了。
因為鹿不二擋在了他的麵前。
“我不喜歡你剛才的語氣,如果不是你是我父母的導師,我一定會暴打你一頓。我好不容易走到了這裡,現在你卻隻能告訴我這些?唯一的解法,就是要那個女人死麼?”鹿不二麵無表情質問道。
“鹿哲和安弦的孩子,你可真的一點兒也不像你父母。我觀察了你很多年,確定你不是那塊料,便放棄了你。你隻是個普通人,沒有足以拯救世界的責任心,反而滿是私心。你想要奪得阿爾法和歐米伽的力量,你想憑借一己私欲去改變這個世界。”
殷霾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你對那個女孩動了心,你不想讓她死在這裡,那個結局是你不能接受的。你認為這一切都很荒唐,但現實就是這樣。真是奇怪,明明你是從死亡的深淵裡爬出來的人,你可以坦然麵對自己的死亡,卻不願意接受彆人的死。就像當初那個叫龍雀的男人死在你的麵前,你可以不計一切代價去拯救他。”
有那麼一瞬間,鹿不二眼裡的凶狠就像是野獸般跳了出來,天空中隱約響起了一陣雷鳴聲,可想而知他的憤怒。
也就是在那一刻,陳璟忽然驚喜地捂住了紅唇,暮光下的美眸裡柔情繾綣,恰似黃昏裡的那一抹餘暉。
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
但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她卻始終沒什麼信心。
因為鹿不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刀槍不入的鋼鐵直男,誰也不知道那位傳說中的大祭司到底是怎麼馴服了這個無法無天的狂徒,而她隻是一個半路出現的第三者,還是一個被國際通緝的異端分子。
大家口中的壞女人。
陳璟在他麵前看似總是使壞,但卻自始至終都謹小慎微,甚至還有種隱隱的自卑,生怕什麼時候就被他討厭了。
然而現在她竟然得知他早就對自己動了心。
那種巨大的驚喜就像是海嘯般撲麵而來,把她內心所有的拘謹和卑微都摧毀了,早已荒蕪的心仿佛久逢甘露般冒出了嫩綠的枝芽,頃刻間盛開了漫山遍野的花,每一朵花的名字都叫做愛情。
世界上沒有什麼比雙向奔赴更讓人驚喜的事情了,比她記事起吃到的第一塊生日蛋糕還要甜蜜,比她收到人生中第一件小裙子作為禮物時更加歡喜,比她在街角偶遇了她的第一隻小貓時還要幸運。
殷霾無意中的一句話。
對她卻有著重大的意義。
給了這個女孩從未有過的安心和滿足。
除了婆婆以外,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在意她的生死,這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寵愛。
“但這一次,你彆無選擇。”
殷霾冷漠說道:“要麼她死,要麼這個世界完蛋,你自己去選。不,你沒得選。畢竟你不殺她,也會有彆的人來殺她。當那些人到了以後,她還是會死。你的憤怒,根本毫無意義。”
說完他走進木屋,準備睡覺。
鹿不二死死盯著他:“你就像是個npc一樣。”
殷霾自嘲說道:“沉睡在這裡四百多年,又當了一百多年的野人,隻為了給你們指引,我本來就是個npc。”
啪的一聲。
木門關閉。
殷霾最後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還有最後四個小時的時間考慮。”
鹿不二知道自己這是無能狂怒,但還是有種衝動想要炸毀這家夥的木屋,鬼知道他父母的導師竟然是這種又臭又硬的石頭。
但他內心知道。
經曆了那些事以後,殷霾不可能還是一個正常人。
他的心裡或多或少也有敬意和慚愧。
但就是很怒。
無能狂怒。
“好啦。”
忽然間,有人再一次牽起了他的手。
壞女人倒退著走到他的麵前,深紅的額發下倒映著黯淡的天空,仿佛也映出了宇宙中的燦爛星辰:“我還有最後四個小時的時間,這對我而言已經很滿足了。我已經知曉了我的命運,來到了可以終結宿命的地方,還有我最喜歡的男孩子陪著我,有什麼不好?”
就像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故事總是這樣的,籠中的鳥終將飛向她的大海,但在之前她依然會在自己最喜歡的主人身邊停留。”
她抬起頭,盈盈一笑:“趁我還能在你身邊陪著你,你有什麼事情想做?或者,有什麼事情想對我做,都可以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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