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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三夜 傀儡戲逼誘供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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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乾陵似乎在想事情。

聞言隔了好一會才抬手示意鄒延坐下,還給他倒了茶。

他低眉垂目,臉色淡漠說:“稍安勿躁。這案子自然是依鄒大人先前說的那麼辦。今夜不過是為了犒勞這兩日守在這裡未合眼的錦衣衛兄弟而已。”

說完,他停頓了下,又道:“兩位不也是擔驚受怕了這幾日,合該好好放鬆一些。”

既已定下又為何多此一舉。鄒延麵色變幻,一時間啞口無言,竟然不知該如何回應尤乾陵才合適。

閆欣走出來,將一具黑發黑衣的偶躺平在椅子上,將偶的四肢岔開放平。

隨後在一旁的鑼鼓邊上落座,抬手輕巧地以手指輕拍了鼓麵,隨後低低的唱腔出來。

“夜半更深,瞿家後院,宅主橫屍。”

前廳外適時刮進一陣涼風,包括擠滿錦衣衛的前院內,所有聲音都在那一刻消失了。

她嗓音壓得很低,加上本身就偏硬的口風,在這夜色籠罩的京郊宅子裡有股渾然一體的僵硬感。聽著口音平直,然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聽出了一點涼氣。

說完,閆欣起身,從旁邊拿起了另一具。

那是一具隨後挽了發髻的女子木偶,隨著閆欣上下顛動的手勢嫋嫋地出現在黑衣的男屍旁邊。

女子繞著男屍走了好幾圈,最後蹲在了男屍腳邊,低垂著頭,顫抖著肩膀。

閆欣提手輕敲鑼麵,“鏗”的一聲,婉轉如泣的女腔響起。

“宅主之妻,應約而歸,乍見夫死,悲慟而泣。”

唱罷,女子木偶的頭忽然猛地抬起,對上了男屍的手,隨即一雙手開始扒男屍的手。

閆欣隨即道:“夫留遺物,妻欲取之,此時房外,不速之客。”

靜靜地看著她的鄒氏,她麵上仿佛覆上了一層寒霜。

閆欣道:“這場是少夫人親口告訴我的,應該沒錯吧。當時你在想什麼?”

鄒氏無聲搖頭。

“不記得了,好像想了,好像又沒想。”

女子木偶火速退場,隨後換了個造型——這回是蓋了她原先搭在肩上的那件滑稽的偃偶外衣,木偶臉上貼了兩塊黑布。

看上去滑稽卻恐怖。

閆欣收了腔,低聲歎氣,隨後怪異的女店主木偶,撲在地上。

“怪異店主,先受誣陷,後強做餌。為求活命,半夜奔逃。”

當事人尤乾陵忽然笑出聲,朝邊上的元碩說:“對我指桑罵槐呢,真敢說。”

元碩笑笑、隨即低聲道:“萬一………”

尤乾陵一個眼神讓他的話都儘數咽了下去。

——

女店主退場,男屍也退場。

閆欣動作很快,手往下一扒,再拿旁邊準備好的道具一套,再換個頭套,一個新的木偶便誕生了。

她提著一身灰白的老者上來,啞聲道:“老年喪子,員外求屍。意有所圖,反被入甕。”

同時,她手往上一吊,老者的屍體便懸在了半空。她動作太快,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尤乾陵張口表達自己的想法,說:“不對不對,是先有鬼,再吊上去。”

閆欣搖頭,正色道:“正確的順序是先上吊,再有鬼。”

尤乾陵若有所思地收了聲,盯著閆欣。

她將老者屍體的木偶隨手用腦袋掛在了一直邊緣,麵向和鄒氏站在一起的珠兒,說:“當晚,我們過去遇到你們的地方在什麼地方,還記得嗎?”

珠兒慌亂地看鄒氏。

鄒氏低聲悶咳了兩聲。

“照實說。”

珠兒忐忑地結巴說:“在,在後院到西院的半,半路上。當時我們見到前方有黑衣人在走,以為是錦衣衛,夫人嚇到了。”

閆欣問:“所以,喊叫的人是誰?”

珠兒看著鄒氏說“是,是少夫人。”

閆欣卻言辭篤定地說:“不是你家少夫人,喊的人是你。當時聽到聲音的人不少,說明那聲音中氣很足,你家少夫人都虛弱得昏迷不醒了,怎麼能喊出那種聲音?”

珠兒又看了一眼鄒氏:“……我。”

鄒氏無奈地歎氣,伸手輕拍了下珠兒。

“當時我神智混亂,確實分不清到底是我喊的還是珠兒替我喊的。”

珠兒這時候忽然大聲。

“反正少夫人也喊了我也喊了,誰知道你們聽到的是誰的聲。”

閆欣衝他們笑了笑,說:“兩位不要緊張,這隻是剛開始。”

尤乾陵緊抿著嘴,嘴角微微壓著笑意,聞言側頭和元碩道:“氣勢不錯,虛張聲勢有點手段。”

元碩低聲道:“我倒是覺得這個切入點很不錯。雖然我也不清楚,她強調當時喊的是珠兒而不是鄒氏的目的是什麼。”

閆欣提起那具掛著的老者屍體,嗓音一掐,再出老者強調。

“員外懸屍,四方奔逃,凶犯扮鬼,四方鬼影,憧憧驚宅。”

這一句一出,整個廳堂都安靜了下來,尤乾陵喃喃道:“說是說得通,可證據呢。”

閆欣敏銳地聽到了他這句說辭。她側過身,想了半晌,覺得他問的很對,任何疑難雜症,都得有真憑實據才能說服他人。

更何況對麵坐著的全是會給自己找茬的人。

她思索了一會,麵對向尤乾陵。

“因為我和瞿寅從中堂出來的前後,錦衣衛還沒有行動。當時整個宅子特彆安靜。”

尤乾陵笑說:“那不是更矛盾了嗎?錦衣衛四處都有眼線,人都盯著呢,怎麼殺的老員外。”

閆欣直視著他。

“這就跟管家死的時候差不多的情況。人並不是在中堂死的。而是他自己走到無人的角落裡麵,激怒了凶手,才被人勒死後人再將屍體趁混亂的時候掛上去。”

“證據就是那截木頭忽然出現了。”

尤乾陵搖頭。

“聽不懂。”

閆欣深吸了口氣。

“任何東西不可能忽然出現在某個地方。而那截木頭,是老員外自己找到,再拿進中堂去的。”

“不是管家?”尤乾陵反問。

閆欣立刻否定。

“不是管家。假如那截木頭是他帶進去的,他不會拿這個當借口帶您去看屍體。”

尤乾陵若有所思。

閆欣知道她這番話依舊沒說道重點上。尤乾陵問的話基本都偏離她的關鍵。

她想了想,接著說:“老員外為何來匆匆來了宅子,那麼著急想要屍體?”

“是因為瞿青有重要的東西隨身攜帶的習慣。”她一邊說一邊又看向鄒氏。

“比如那枚珠花之類。”

鄒氏長歎一聲。

“是,青哥一向慎重,重要的物件都貼身存放。”

閆欣點頭,又道。

“那截木頭,原本就在老員外被殺害的地方附近。那地方很是隱蔽,而這截木頭是殺人凶器之一。”

尤乾陵道:“可老員外是被吊死的。”

閆欣道:“正確的說法被懸上樹吊死。正常人活著時吊起來會掙紮,懸梁上會亂動。中堂梁上的痕跡沒有亂動的摩擦痕跡。”

她見尤乾陵沒再問,便轉向鄒氏。

“我記得元千戶曾說過,少夫人日落時分到的,千戶大人問完話之後,少夫人去看瞿青的時辰已經不早了。員外幾次想去求瞿青屍體沒有求到,見到兒媳婦去見了,必定會去找少夫人。”

“或者,他就一直在路邊等少夫人從放置瞿青屍體的屋裡出來之後,還特意找了個偏僻的角落。”

“那個地點,那個時辰,是最好的殺人時機。”

有竊竊私語從院外傳進來。

閆欣忽然又起手拍鼓,將聲音祛退。

一段男腔又起。

“但見凶賊,怒從心起,手持凶器,吊上樹梢。”

這可太直白了。

不相乾的人乍然聽到這裡心驚肉跳,下意識看向旁邊的人。而相乾的人……閆欣盯著鄒氏,隻見她麵色平靜,然而放在雙膝上的手,卻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她忽然往前一步,離鄒氏更近了一步。

坐在鄒氏旁邊的鄒延下意識伸手攔在兩人之間,朝閆欣說:“你若是請我們來就是要嚇我們,我……”

鄒氏卻在這個時候低聲說:“爹,我沒事。”

鄒延沒有回頭,甚至沒把她說的話聽進耳中。

閆欣歪頭對著他。

“鄒大人,你不覺得她現在的這雙手很不妙嗎?”

鄒氏忽然大了聲說:“我說了,我沒事,爹不用擔心。”

閆欣往後退開。鄒延回頭,抓起鄒氏的手看了許久,隨後低聲道:“你的手……”

閆欣道:“鄒大人放心,她的手筋一直都是斷的,否則這三天裡,也不會誰都注意不到少夫人身上。”

鄒延站直身,側身道:“你什麼意思。”

她說的這句話就差直接挑明最有可能的殺人凶手是誰了。

但閆欣沒有明說。

她選擇在這個時候將懸念擱在這裡,轉頭繼續擺弄自己手中的傀儡偶——她把白發老者的偶穿上黑衣,帶上獠牙麵具,把發色換黑,側頭跟堂內的觀眾解釋說。

“這是鬼哦。”

元碩笑了下。

引得場上所有人都看向他,元碩摸了摸鼻子,側過頭避開視線。

“夜半宅邸,鬼影撞屍,移屍入堂,引人耳目。”

尤乾陵笑說:“這段本王知道。根據管家交代,他興師動眾扮鬼打算嚇走老員外和瞿寅。”

閆欣頷首道:“這裡剛好可以解釋,為何少夫人第二日去找了管家之後,先去的是中堂,而不是去找王爺。”

鄒氏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卻被珠兒搶了先。

“我和少夫人隻是做地主之誼而已。”

閆欣卻道:“儘地主之誼隻想得到瞿家人和管家嗎?是錦衣衛不配啊。”

鄒延深吸了口氣,麵色已經黑成了鍋底。

尤乾陵卻無所謂道:“本王不在意。不用拿本王出來拉踩。”

閆欣點頭。

“好吧,這裡也不重要。”

她側身放下舉高的木偶,翻手將木偶的黑衣拉下,一手舉黑衣,一手將木偶改成了跪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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