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京之力,大動乾戈,將天下儘收囊中,並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方紫嵐輕咳一聲,諸葛鈺饒有興致地望著她,“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動過這樣的心思。”
“我不是守成之人。”方紫嵐麵上泛著寒意,“進攻是最好的防守,這才是我。”
這話從她口中說出,天然便多了幾分信服力,諸葛鈺沉默不語,半晌才道:“戰,大京不懼。但長治久安,靠的不是戰爭。”
“我明白。”方紫嵐微微頷首,“不過,自大京與汨羅那一戰之後,慕初睿短時間內也無力出兵了。”
諸葛鈺心下了然,那一戰已經過去了兩年多,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即便不足以令慕初睿重整旗鼓,但也夠他韜光養晦了。
如今的慕初睿,早已沒有了彼時那初登帝位,僅為揚名立威,便揮兵千裡的急功近利了,而是成長為城府頗深的真正帝王了。
不過……當初以忠正王妃和慕容清母子二人挾製慕容詢,命其出兵的行徑,究竟是太後林氏的意思,還是慕初睿的本心,就不得而知了。
“阿鈺。”方紫嵐低低地喚了一聲,諸葛鈺看向了她,“怎麼了?”
“若是汨羅那邊……”方紫嵐說著頓了頓,“江南,我獨自一人去就好。”
“不可。”諸葛鈺想都未想便脫口而出,“貪腐一案錯綜複雜,其中勢力盤根錯節不計其數,你一人……”
“阿鈺,你擔心我?”方紫嵐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諸葛鈺一時語塞,“我……”
“我本就是該死之人,遲早要將性命賠出去。”方紫嵐眼中神色黯淡了些許,“往後餘下的日子中,若能做些什麼,也不枉此生……”
“方紫嵐!”諸葛鈺忍不住打斷了方紫嵐的話,“縱然莫涵身死,你深受打擊,也不能……”
“不能什麼?”方紫嵐截住了諸葛鈺的話頭,麵上的笑淡了幾分,“阿鈺,我累了。”
諸葛鈺抿了抿唇,最終囑咐了幾句好生休息之類的話,便轉身離開了。
方紫嵐重新躺回了床榻上,挪動之間腿傷隱隱作痛,令她不禁皺了眉頭。傷筋動骨一百天,她的腿傷沒那麼快痊愈。
帶傷前行倒也不是不能,隻是多少不方便。背後之人既然膽大妄為到敢在新年社戲公開殺人,那定是不容小覷之輩,她拖著傷腿與之對陣,勝算不大。
“江南暗訪,你會去嗎?”方紫沁的聲音自方紫嵐身後響起,她再次坐直了身體,抬眸看了過去,“你都知道了?”
“江南本家那邊傳了消息過來,說是年後會有一位密使大人前往江南暗訪。”方紫沁攏了攏衣袖,“於我而言,此事不難推測。”
“我倒是忘了,方氏一族的本家就在江南。”方紫嵐眸色沉沉,“你希望我去嗎?”
“我希望與否,都攔不住你。”方紫沁自嘲似的笑了笑,方紫嵐彆過了頭,“抱歉。”
“無妨。”方紫沁搖了搖頭,“隻要你記得,方家始終都在,隻要你開口,便會傾儘全力。”
“方二小姐不知我在此處?”裴珒卿麵上笑容更盛,眼中卻無絲毫笑意,“這是我裴家的畫舫,我若不在此處,又該在何處?”
方紫桐神情戒備,抿唇道:“既然是我走錯了,那便不多打擾珒國公大人……”
“方二小姐且慢。”裴珒卿淡聲打斷了她的話,“方二小姐若是在尋我那堂弟,不妨作罷。他不會來了。”
“是你……”方紫桐脫口而出,卻又猛地噤了聲。
“是我。”裴珒卿微微頷首,道:“我借堂弟之名約方二小姐來此,是有一筆生意想和方二小姐談。”
方紫桐冷了神色,“我不過一深閨弱女,沒什麼能和珒國公大人談。”
“方二小姐何必著急拒絕?不如先聽聽我要談的生意是什麼,再做決定不遲。”裴珒卿一邊倒茶一邊道:“縱然生意談不成,也不能浪費了這好茶。”
他把茶盞推到方紫桐的方向,似是料定了她必會坐下與他談這筆生意。
方紫桐猶豫了片刻,最終坐在了裴珒卿的對麵,“珒國公大人想和我談什麼生意?”
比起方紫桐的心神不定,裴珒卿顯得尤為氣定神閒。他沒有說話,隻是示意她先品茶。
見狀方紫桐端起茶盞,隻淺淺抿了一口,就不動聲色地把茶盞放回了原處。
“方二小姐覺得此茶如何?”裴珒卿隨口一問,方紫桐毫不客氣道:“這是西關城的迎春茶,邊境之地可稱佳品。但若是放至京城,便不值一提了。”
“不愧是方二小姐,一品便知。”裴珒卿笑了笑,道:“西境之外,波斯之地,薩珊家主獨女華納斯,為了嫁與方二小姐的堂兄,不惜放棄了薩珊之名……”
他說著頓了一頓,“不知若是要方二小姐放棄方氏之名,方二小姐可願意?”
方紫桐麵沉如水,“珒國公大人究竟想說什麼?”
“方二小姐回答了我的問題,我自會告訴你我的目的。”裴珒卿不緊不慢地拿起茶壺,正欲添茶,卻見方紫桐移動了茶盞,“我不願意。”
“果然。”裴珒卿輕笑出聲,方紫桐寒聲道:“我已回答了珒國公大人的問題,輪到大人解答我的疑惑了。”
“我想和方二小姐說的是,你若要入裴家門,嫁與我那堂弟是不可能了。”裴珒卿斂笑正色道:“不過可以考慮換一個人,譬如我。”
方紫桐的臉上滿是驚愕之色,她想過很多種情況,卻從未想過竟是這一種。
一時之間她甚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裴珒卿說什麼?要她嫁與他做繼室?
她怒極反笑,“裴家雖好,但在遍地世家的京城也不算頭一份。珒國公大人憑什麼覺得,我便是做繼室,也非要嫁入裴家不可?”
“既然方二小姐不是非裴家不可,那為何與我那堂弟糾纏至今?”裴珒卿故作好奇道:“恕我眼拙,實在看不出我那堂弟值得方二小姐放棄一切,包括方氏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