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這半塊令牌是我從你手裡搶奪來的。”方紫嵐說著,另一隻空著的手摸出了那半塊令牌,“不是你心甘情願分給我的。”
慕容清神色凝滯,彆過臉道:“東西都在你手裡了,什麼來路重要嗎?”
“當然。”方紫嵐扣住慕容清的手腕,自顧自道:“我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靠我自己爭搶奪取來的,名利如此,權勢也是如此。”
慕容清若有所思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沒有再做掙紮,“姐姐怎知,我不是如此?”
方紫嵐側眸掃了一眼慕容清,“世子有忠正王府托底,就連這銀甲軍,不也是你父王交到你手中的嗎?”
聞言慕容清輕笑出聲,“難道姐姐就沒有方家托底嗎?若不然,姐姐為何豁出一切也要保住方家?”
托底嗎?方紫嵐心中五味雜陳,她與方家之間,何止是互相托底的關係?
秘密交織,唇亡齒寒,這才是她與方家之間真正的關係。隻不過,不足為外人道也。
於是方紫嵐沉默了片刻,才道:“世子,倘若有朝一日,忠正王府與方家易地而處,我今日如何對方家,來日便如何對忠正王府。”
她頓了頓,扣住慕容清的手漸漸收緊,“世子隻要知道這件事便好,旁的無論世子作何想,我都不在乎。”
“我明白了。”慕容清點了點頭,“姐姐與我交了實話,我便可安心了。東南之地這灘渾水,隨姐姐攪弄,不管結果如何,忠正王府都願與方家共擔。”
方紫嵐定定地看著慕容清,“我能相信你嗎?”
慕容清沒有答話,隻是反手握住了方紫嵐的手,“夫妻一體,更何況姐姐是這些年來,唯一一位能與我並肩而立的夫人。”
方紫嵐哂笑一聲,“世子應當知道,我想聽的不是什麼場麵話。”
“銀甲軍尚未退出大京。”慕容清的手摸到了方紫嵐的脈門,漫不經心道:“大不了反了這天下,管什麼大京汨羅,皆由你我來主便是。”
聽著不以為意的語氣,卻透著說不出的野心,“姐姐,你不要告訴我,你從未想過把這天下握在自己手中。”
方紫嵐聽完,下意識地就想要甩開慕容清的手。
上官敏見方紫嵐神情自然道:“老曹說你不要命,阿宛說你傷得重。你這般護我,舍不得我死,我便來看上一眼。”
她說得太過理所當然,像極了來瞧熱鬨的。
於是惹得上官敏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咳嗽了好幾聲才道:“我無事。”
“是嗎?”方紫嵐隻手托腮,好奇地打量著上官敏,“罔顧性命,這就是你說的無事?”
“我這都是輕傷……”上官敏剛想反駁,就被方紫嵐打斷道:“上官敏,你想死嗎?”
上官敏被她問得一怔,心底澀意翻湧,他張了張口終究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良久,他聽到她歎了一口氣,聲音也低了幾分,“我不值得你豁出性命。”
聞言上官敏不由地彆過臉,雙眼緊閉。
自從上官霂死後,他隻覺得莫名的孤獨不安。
噩夢纏身徹夜難眠,所有一切對他這個唯一活著的上官氏來說,都是煎熬。
日複一日,這種深入骨髓的痛苦幾乎快把他折磨瘋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透著精疲力竭的無奈喑啞。
他說,“上官家,就剩我一個男人了。”
方紫嵐瞳孔一震,然後一字一句清清泠泠道:“既然知道,那就接受。”
她從袖中拿出士官軍籍,放在上官敏的麵前,“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現在該你了。”
“什麼?”上官敏猛地睜眼,定定地看向麵前的人,卻見她不動如山,不曾有絲毫動搖。
“你說過,終有一日,會讓上官家重振往日之風。”方紫嵐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端莊而肅穆,“我說過,我拭目以待。”
上官敏默然無語,好一會兒才沉沉道了一個好字。
“上官霂……”方紫嵐本想說他咎由自取,然而對上上官敏略顯空洞的眼神,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她最終突兀地轉了話音,“不是有血緣的,才是家人。”
上官敏抬起頭看她,她的神情分外認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重要的是心。”
她說得緩慢,卻並不遲疑,“老曹、阿宛、祁聿銘,還有軍中的老李他們,想必不如你原來的家人那般,對你無微不至。但他們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試圖靠近你,希望能夠為你做些什麼。如果你願意接受他們的關心,不妨試著與他們成為家人。”
“方大人,你……”上官敏心中一震,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
方紫嵐微微挑眉,理直氣壯地振振有詞道:“你不必如此,畢竟不論是軍中還是我府上,多你一個也養得起。當然,你若是不願意……”
她故意拖長了尾音頓上一頓,上官敏猛地點了點頭,“我願意。方大人,你說過的話,可不能反悔。”
“那是自然。”方紫嵐點了點頭,忽的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對了,你記得幫我安撫一下府上女子的情緒,順便和祁聿銘一起幫她們物色好人家。說起來她們好歹也是你的姐姐妹妹,你多上點心。”
上官敏猛地咳嗽出聲,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吧?
方紫嵐眉眼彎彎笑得頗像一隻小狐狸,“還有你的課業,不許落下。我會時不時地讓老李和祁聿銘抽查的。”
上官敏目瞪口呆地看著方紫嵐,她臉上笑意更盛,“我很嚴厲的。上官敏,你現在後悔,可來不及了。”
見上官敏無話可說,方紫嵐滿意地點了點頭,“那你好好養傷,我就不打擾你了。”
上官敏忙不迭地點頭,卻不料方紫嵐剛走到門口又停住了,她施施然回頭道:“你養傷歸養傷,書彆忘了讀。待你傷好了,把兵策背給我聽。”
“什麼?”上官敏忍不住出聲,方紫嵐睇了他一眼,淡聲道:“有問題?”
“沒有。”上官敏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什麼問題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