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本著知錯就改的心態,虛心受教,次日便去玉珪宮給太後請安了。
方紫沁擔心她獨身去會吃虧,便與她一道去了玉珪宮,誰知她們剛入宮,便見到了李晟軒,似是剛給太後請完安。
見狀方紫嵐怔了怔,按理說李晟軒與太後這位皇嫂並不親厚,日常如非必要,也未曾聽過他會來請安,今日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李晟軒見到她們並不意外,隻是微微頷首示意。方紫沁很快反應了過來,施施然行了一禮,方紫嵐緊隨其後,也是一禮。
太後麵色不悅,抬了抬手示意她們直起身,之後視線直直落在了方紫嵐身上,冷哼一聲,“哀家早該料到,名為方紫嵐的女子,便沒一個令人省心的。”
方紫嵐仍是一副嬌柔模樣,不解地問道:“請恕臣女愚鈍,不知太後娘娘此言何意?”
“何意?”太後挑了挑眉,“今日陛下在此,你何必在哀家麵前裝糊塗?”
聞言方紫嵐心中很是無奈,但為了保持嬌弱人設,還是壓著性子沒有反駁,任由太後說了下去,“你既已得了陛下首肯進宮,那自然是為了在後宮有一席之地,否則今日陛下如何會親自來見哀家?皇後又如何會親自陪你來玉珪宮?”
這番說辭……
方紫嵐隻覺一言難儘,合著在眾人眼中,她入宮便是要做李晟軒的女人,是為了替長姐爭寵把持後宮的嗎?
“怎麼不說話了?”太後冷哼一聲,“可是覺得哀家所言不對?”
方紫嵐深吸一口氣,內心把忍字寫了百十遍,低眉順目道:“臣女自知福薄,不配……”
“太後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李晟軒突然出聲,打斷了方紫嵐未說完的話,“便是朕有心要方紫嵐入宮,也與旁人無關。朕尊重太後,也請太後自重。”
他說罷掃了一眼皇後方紫沁與方紫嵐,之後朝太後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玉珪宮。方紫沁帶著方紫嵐也是一禮,之後便追著他一道離開了。
鳳儀宮中,諸位宮人看著李晟軒匆匆而至,皆是愣了愣,隨後看到方紫沁帶著方紫嵐回來,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退了出去。
四下無人,方紫沁欠身道:“臣妾還有後宮瑣事需要處置,陛下請自便。”然後便帶著秋水出了正殿。
饒是方紫嵐,也是一怔,方紫沁這做派,莫不是與太後一樣,將她當作爭寵的籌碼了吧?還是說……
“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朕說的?”李晟軒的聲音扯回了方紫嵐的思緒,她抿了抿唇,淡聲道:“我沒想到,陛下竟這般沉不住氣。”
“朕……”李晟軒一時語塞,拂了拂衣袖,道:“你配得上這天下最好的。”
“最好的?”方紫嵐邊重複這幾個字,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覺得。”
“你……”李晟軒還不待說什麼,就見方紫嵐雙膝跪地,雙手交疊於額前,行了叩拜大禮。
見狀李晟軒十指緊握成拳,心中倏然一緊。方紫嵐出身軍中,行禮向來是單膝跪地,便是對上他這位大京帝王,也是如此。除非是祭拜之時,可如今……
“方紫嵐感激陛下保我府上下一乾人性命,但也絕不會以自身為謝禮相酬。”方紫嵐說著掌心朝上,舉過頭頂,“謹以此物,進獻陛下。隻要陛下開口,無論是什麼,我都會為陛下做到。”
李晟軒低頭看了過去,方紫嵐的掌心中赫然是一段梅枝,“這是……”
他沒有說下去,方紫嵐接口道:“紫秀的梅枝,天下第一殺手的承諾。”
李晟軒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看到梅枝的第一眼,便知道這是什麼。雖然他登基之前也曾說過雇傭紫秀的豪言壯語,但他心底從未將方紫嵐當作一把劍,尤其是知道她便是方三小姐之後,他更是做不到……
“陛下若是不願收,便罷了。”方紫嵐作勢要收手,李晟軒沉聲道:“慢著。”
方紫嵐的手停在半空中,李晟軒定定地望著她,“以梅枝為信,要你做什麼都可以?”
“紫秀隻賣命,不賣自己。”方紫嵐理直氣壯地望了回去,仿佛她並不是跪在地上,而是站得筆直,“陛下心中有數,何必多問?”
“好。”李晟軒微微頷首,衣袖輕揮之間,方紫嵐手中的梅枝已落入他的手中,“紫秀的梅枝,朕收下了。”
聞言方紫嵐彎起唇角,胸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她向來不喜欠人情,更何況是這麼一個救了她性命,保全越國公府上下的大人情。
在權貴世家眼中,或許梅枝微不足道,但在江湖人眼中,梅枝就是一道符,可催命可保命,是趨之若鶩也無法得到的東西。
眼下她在朝堂之中做不了什麼,不過江湖之事,多少可以收拾一番。
李晟軒當然知道梅枝在江湖中意味著什麼,若是以此命方紫嵐鏟除鬼門的江湖勢力,誅殺十殿閻王……
然而這個想法甫一冒頭,就被他按了回去。縱然方紫嵐天下第一,終究是一人,要她對抗鬼門乃至整個江湖,太過冒險了。
鏟除鬼門是遲早之事,他有耐心可以徐徐圖之。既然如此,何必要方紫嵐去拚命?比起這些,他更希望看到她無憂無慮地好好活著。
“陛下在想什麼?”方紫嵐見李晟軒沒有反應,便自行站起了身,神情中多了些許探究。
她原本以為李晟軒收到梅枝,即便不是高興也不至於躊躇,眼下這個情形,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預料到的。
“沒什麼。”李晟軒翻來覆去細細地審視手中的梅枝,笑道:“朕隻是覺得這梅枝過於樸素,作為謝禮實在簡陋了些。”
“陛下若嫌棄,不妨還給我。”方紫嵐攤開雙手,一副討要的模樣。
李晟軒麵帶笑意,似是要將梅枝還給她,然而在梅枝即將要落回她手的那一刻虛晃一招,最終將梅枝緊緊握在自己手中,“便是再簡陋,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