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生定了定神,“聽聞千金坊之中,紫秀的消息價值千金,甄姑娘為何會這般輕易地告知於我?”
“因為值得。”方紫嵐勾唇笑了笑,“值得的生意,從不看銀錢多少。”
劉先生神色不定,末了道:“看來,方家今年的春會要辦不成了。”
“未必。”方紫嵐淡聲道:“方家的春會牽涉甚廣,紫秀目標明確,未必會鬨得不可收場。”
“聽甄姑娘此言,仿佛已經知道紫秀要做什麼了。”劉先生微微皺眉,方紫嵐輕笑出聲,“劉先生不必套我的話,若想知道更多,便要拿出足夠與之相匹的消息來。”
劉先生擺手道:“我並無此意。既然甄姑娘已告知紫秀消息,那我自當為姑娘指路。”
方紫嵐一禮道:“有勞。隻是不知……”
她沒有說下去,劉先生了然道:“拜山頭自是要選日子,不過甄姑娘運氣不錯。”
“運氣不錯?”方紫嵐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劉先生點頭道:“今日便可,甄姑娘請隨我來。”
方紫嵐沉吟片刻,終是跟著劉先生離開了醉月樓,茗香被她留了下來以防萬一,而阿宛則跟著他們同行。
“劉先生,我們要拜的,是哪座山頭?”方紫嵐坐在馬車中,正欲掀簾看一看,就被車外的劉先生攔住了,“甄姑娘,你若誠心要拜山頭,還是守規矩的好。”
“我知道了。”方紫嵐把手放下,坐在她身邊的阿宛麵露憂色,卻不知那劉先生深淺,唯恐說什麼會被他聽了去,索性抓過她的手寫道:“若是他騙了我們怎麼辦?”
“不會。”方紫嵐言簡意賅地在阿宛手中寫道:“兩種可能,他隻是指路,或他是某人釣魚的餌。”
“什麼意思?”阿宛一頭霧水,方紫嵐解釋道:“某人知道我在查,隻是還未查到他身上,自危罷了。”
“你查的,究竟是山匪流寇,還是……”阿宛猛地停下了寫字的手指,官匪勾結互通有無,無論方紫嵐查的是山匪流寇,亦是州府軍營,都無異。
方紫嵐看著阿宛眼中流露出的後怕,知道她已然明白了,便輕輕拍了怕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
阿宛歎了一口氣,這回可是要入虎狼窩了,就憑方紫嵐現在的身子骨,要想全身而退怕是很難,外麵茗香姑娘雖然有照應,但對上地頭蛇,什麼勢力都不好施展……
方紫嵐閉目養神,並不知道阿宛已經在想誰能來為她們收屍了,故而當馬車停下,她睜眼便看見阿宛一張苦瓜臉,綠的能擰出水來。
“行了,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方紫嵐笑著拿過手邊包裹嚴嚴實實的梅劍,牽過阿宛的手,走了下來。
阿宛默不做聲地跟在師父溫崖身後,緊咬雙唇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親眼見到的那一幕。
昨夜師父就與她說,要她借著方紫嵐用藥的由頭,在今日大鬨一場,他好借勢遣散太醫院眾人,偷偷出宮一趟。
起初她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直到出宮以後她跟著師父七拐八繞地進了弘安閣,她心裡才約莫有了估計,想來是紀寧天的身體出了狀況,師父不得不來。
然而她卻沒有想到,竟會在弘安閣中見到皇甫霖。
她與師父到時紀寧天正在見客,嫵青要他們在弘安閣外稍候片刻。她站在門外,忍不住湊得近了些,就聽得一道熟悉的聲音,自閣中傳來。
皇甫霖站在紀寧天麵前,神情惶恐,“公子,我當真不知方紫嵐就是紫秀。若我知道,便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為難她,更何況是栽贓嫁禍……”
紀寧天冷著神色,語調不耐地打斷了皇甫霖的喋喋不休,“本來是沒打算讓你知道紫秀身份的,畢竟她是萬目睽睽的眾矢之的,而你是我韜光養晦的暗中布局。同一陣營的人有了利益衝突……”
他忽的頓住,輕哼一聲,繼而道:“不過既然你現在知道了,那麼該如何做,就不需要我來教了吧?”
“知道。”皇甫霖忙不迭地點頭應下,隨即又忍不住躊躇開口道:“但紫秀如今的行事作風,同一陣營……”
他沒有說下去,紀寧天神色更冷,“你想說什麼?”
“紫秀是公子手中天下第一的劍,我本不該多說什麼。”皇甫霖說得小心翼翼,“隻是,她為北境眾人不惜身死名滅……”
“身死名滅?”紀寧天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般笑出了聲,“她的命,隻能是我的。身死名滅,也要問過我同不同意。”
“可是……”皇甫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紀寧天眸光沉沉,寒聲道:“皇甫霖,當初你與我鬼門訂下契約,請鬼門中人偽裝成金人死士,在北境之地行刺寧順帝,孤注一擲妄圖取代上官家的時候,可也是如此優柔寡斷?”
“我……”皇甫霖一時語塞,竟是如鯁在喉,什麼都說不出。
紀寧天神情冷冽,“原來上官敬尚在之時,鬼門助你引得寧順帝對其生疑,你姑且不能取而代之。如今紫秀幫你把上官敬除了,你卻連區區一個王全治都應付不了,還妄圖聯手王全治來對付紫秀嗎?”
“若是你無能,本座大可用其他暗棋取代了你。但紫秀……”紀寧天眼底閃過一抹溫柔神色,“本座在一日,便不會容許任何人動她分毫,你可聽清楚了?”
“清楚了。”皇甫霖一邊應聲,一邊敏銳地捕捉著紀寧天神色的變化。這變化讓他忽然想起江湖之中,傳言紛紛的鬼門之主與紫秀的私情。
紀寧天為了保護方紫嵐,不惜以身犯險私自在弘安閣中見他。若是一旦被人發現,暫且不論他會如何,紀寧天這位被嚴防死守的前朝皇子,首當其衝免不了一死。
如今由北境一案,紀寧天的反應看來,傳言多半是真。
他與鬼門所訂契約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了,不過若是能拿到紀寧天的把柄,相互製約也未必沒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