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諸葛鈺歎了一口氣,“我去過玉成王府,見過王爺了。”
方紫嵐垂下了眼眸,“他,還好嗎?”
“你自己下的手,應是比旁人都更知曉輕重。”諸葛鈺幽幽道:“方紫嵐,你是瘋了嗎?”
他極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喚方紫嵐,她張了張口,辯駁之言最後變為了細碎哭腔,“死的人,可是莫涵啊……”
“你委屈不甘,難道玉成王和許家不是嗎?”諸葛鈺微微皺眉,“你明知有人布局,玉成王和許家都不過是其中的棋子,何必……”
“我知道又如何?”方紫嵐憤聲截斷了諸葛鈺後麵的話,“便是再有千次萬次,我也不後悔。”
“方紫嵐!”諸葛鈺雙手緊握成拳,“你非要如此偏激不可嗎?”
“諸葛鈺,我問你。”方紫嵐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道:“諸葛珊逝去之時,你若有能力,難道不會殺了衛昴?”
諸葛鈺麵色發白,像是心底深埋的一根刺被人撥動了,攪得整顆心鮮血淋漓,疼得不能自已。
方紫嵐猛地意識到自己失言,“阿鈺,我……”
“是,我想過。”諸葛鈺的語速很快,仿佛不受控製一般,“你知道嗎?我曾不止一次做過同一個夢,夢裡我殺了衛昴,滿手鮮血,卻沒有絲毫快感,隻有無儘的虛無。”
他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殺了衛昴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後患無窮。我不會殺了他,無論我有沒有能力。”
方紫嵐心中湧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諸葛鈺說得沒錯,殺人解決不了問題。她殺了許家上下又如何?莫涵不會活過來,反而江南貪腐之案沒了查證之人,後患無窮。
這樣想來,莫涵在九泉之下,應是不會原諒她了……
“陛下適才命我轉告京兆府尹謝大人,須在七日內審結許府走水一案。”諸葛鈺的聲音低了幾分,“事已至此,陛下仍在包庇你。”
“陛下不是包庇我。”方紫嵐斂了神色,輕聲道:“陛下原本下了密旨,要許攸同大人前往江南查貪腐一案,如今……”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下去,“隻有快刀斬亂麻,下一位前往江南查貪腐一案的大人才能占得先機,否則便隻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江南貪腐一案?這原就是你……”諸葛鈺甫一開口,便轉了話音,“東南府衙一直跟進到現在,想來你知道的事不會比許攸同大人少。”
“我不日便會前往江南。”方紫嵐順著諸葛鈺的話說了下去,“或早或晚,我都會去江南,不如趁此機會。”
諸葛鈺沒有說話,眼中卻多了一抹探究神色,方紫嵐直言不諱道:“之前我府上有位楚彬公子,替我前往江南查賬,至今音信全無。”
楚彬?諸葛鈺隻覺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卻想不起是在何時何地聽到過,“你是懷疑他出事了?還是……”
“我不是看開了。”諸葛鈺聲音低沉,仿佛不受控製一般,有些話不由自主地從嘴邊逸了出來,“隻是我去京城之前,她和我說過類似的話。若我要去京城,便是此生都不複相見了。”
“阿鈺終歸是去京城了。”方紫嵐接了一句,語氣中透著說不出的惋惜。
“是啊。”諸葛鈺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我以為她不過是一時氣話,待我功成名就之後,還是可以回去見她的。”
“她不是一時氣話,而是私心不忍。”方紫嵐的聲音啞了幾分,帶著一絲深沉,意味深長道:“她私心想你留下,卻又不想抹了你的雄心壯誌,看似失望卻還是留下了一絲希望。她把選擇權交到了你手中,隻是終究是辜負。”
諸葛鈺木然地看向方紫嵐,低聲呢喃道:“嵐姐姐覺得我辜負了她?”
“是,也不是。”方紫嵐的語氣鄭重而矜貴,“阿鈺辜負的是過去某刻的少女情思,沒有辜負的是自己一直以來愛護她的心意。我記得在鎏金城下的時候,阿鈺和我說過,這世間總有比命重要的事情。為了心中所願身不由己的人多的是,阿鈺能夠不辜負自己,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她的話仿若一束光,照進了諸葛鈺心中最不願直視的陰暗角落,讓他豁然開朗,暗歎一句“罷了”。
他當即收斂了情緒變換了神色,又恢複了他諸葛二公子從容不迫收放自如的模樣,“我的事就不提了。嵐姐姐,今日之景,你意欲何為?”
“一命換一命是不可能了,華納斯也不能不救。”方紫嵐略一沉吟道:“阿鈺你人脈廣,煩請各府上下都走動走動,打聽一下這大半年以來西境中出現的蠻族劫匪。我出城去西關城外的各個地界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查到匪徒的行蹤。我讓老曹跟著你同去,若出了什麼事也能有個照應。我們分頭行動,晚上客棧見。”
諸葛鈺點頭應下,“收集情報一事嵐姐姐儘管交給我。不過曹副將既是擅長追蹤探路,那還是跟著嵐姐姐更好。”
“可你孤身一人,我不放心。”方紫嵐秀眉微蹙,諸葛鈺卻笑得有幾分狡黠,“早在北境之時,我就通知諸葛家的護衛來西關城了,等下我便去與他們會合。嵐姐姐這回可放心了?”
“不愧是算無遺策的諸葛二公子,倒是我平白操心了。”方紫嵐無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門口。
她剛打開房門,就看到站在門口進退為難,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的曹副將,和他身旁兩手空空抱著胳膊的阿宛,不由好笑道:“你們不是去買藥了嗎,藥呢?”
“我走到街上就想起來要用的藥都帶了,沒什麼好買的。”阿宛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曹副將配合地點了點頭,“老大,現在我們怎麼辦?”
“你們兩個和我出城,去查探匪徒的蹤跡。”方紫嵐說完就走出了房間,曹副將和阿宛趕忙跟了上去,諸葛鈺也隨他們一起離開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