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瀟澤侯在驛館外,青黑的眼圈將他一夜未眠的疲憊暴露無遺。方紫嵐遠遠便看見他臉色不大好,“裴大人,好久不見,怎的愈發憔悴了?”
聽到她的揶揄,裴瀟澤輕咳一聲,也假裝昨夜不曾見過她一般,回禮道:“多謝世子夫人關心,隻是府上近日事忙,操勞了些罷了。”
“那裴大人可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方紫嵐淡淡地客氣了一句,就見李祈佑和諸葛鈺走了出來,與裴瀟澤相互見了禮,寒暄了兩句。
“世子夫人!”孟庭揚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幾人的交談,他匆匆而來,道:“世子醒了,一直在尋夫人,還請夫人速去看看。”
“我知道了。”方紫嵐說著,朝藏身在諸多侍從中的紅泰遞了個眼色,見他點了點頭,應是已經成事了。
於是方紫嵐未多做停留,徑自去了慕容清的房中,見他虛弱地撐著身子,整個人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你醒了。”方紫嵐坐在慕容清身旁,伸手覆上了他的額頭,“還好,不燒了。”
“我早就……不燒了。”慕容清啞著嗓子,斷斷續續地問道:“你去哪了?”
“今日裴大人來驛館拜見,我去和他打了個招呼。”方紫嵐把手放了下來,慕容清抿了抿唇,“裴瀟澤?我們……現在何處?”
“世子都知道是裴瀟澤裴大人了,難道還猜不出我們現在何處?”方紫嵐並未遮掩,直言道:“想來孟將軍都和你說了,隻是此事與你無關。為了你自己的身體著想,還是不要插手了。”
“此事?”慕容清咳嗽了一聲,“你是說……玉成王他要留下……”
“世子慧眼如炬,我沒什麼好說的。”方紫嵐說罷,站起了身,“請世子好生休養,我便不多打擾了。”
“且慢。”慕容清抬頭望向方紫嵐,“此事,也與你無關。”
方紫嵐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我說,與我有關呢?”
“若與你有關……”慕容清頓了頓,長舒了一口氣,“那便是,與我有關。”
“世子不燒了,為何還會說胡話?”方紫嵐輕哼一聲,慕容清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她道:“即便我如今是世子夫人,也是與世子涇渭分明的世子夫人。我不會拖累你,也無需你為我做什麼。”
她居高臨下地俯視慕容清道:“我們成親那夜,我便和你說得很清楚了。”
“我欠你的……”慕容清幽幽道:“都不作數了嗎?”
“當然作數。”方紫嵐斂了神色,“總有一日,我會向你討回來,但不是現在。”
“這是一灘渾水。”慕容清定定地看著方紫嵐,“你沒必要攪進去。”
“有沒有必要,我自己說了算。”方紫嵐眼中閃過一抹淩厲之色,“不過,世子既然知道這是一灘渾水,便不要沾染了。”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剛走到門外,便看見了欲言又止的孟庭揚。
“孟將軍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方紫嵐停住了腳步,站在了孟庭揚的十步開外。
“世子夫人,世子雖然……”孟庭揚沒有說下去,方紫嵐挑了挑眉,“孟將軍若是沒有想好,可以之後再來同我說。”
“我不是沒有想好。”孟庭揚深吸一口氣,“世子夫人,世子雖然體弱,但心懷抱負。我不願看到任何人拖累他,縱然是世子夫人你,也不可以。”
方紫嵐饒有興致勾了勾唇,“孟將軍,我救過世子性命,可不止一兩次,此番若非阿宛出手,世子能不能醒過來,還未可知。”
“一碼歸一碼。”孟庭揚近乎固執道:“若世子夫人以為,如此便可要世子為你不顧一切,絕無可能。”
“不顧一切?”方紫嵐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笑得玩味,“聽起來不錯。”
孟庭揚變了臉色,然而不待說話,就聽方紫嵐道:“隻是我很好奇,世子如今是質子之身,朝不保夕,縱是不顧一切,又能如何?”
她說完,不顧孟庭揚青白不接的臉色,又留下了一句,“世子的不顧一切,還入不了我的眼。”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聽說了嗎?裴瀟澤大人來給咱們王爺請安了。”
“不愧是太皇太後娘娘的娘家人,什麼時候都不忘給咱們王爺撐腰!”
院外幾道小聲的議論吸引了方紫嵐的注意,她狀似不經意地走了過去,躲在了角落裡,聽得更加清楚。
“可是,獨孤家的將軍就沒有來,要說獨孤家可是太後娘娘的母家……”
“獨孤家不是在西境?那離得可遠了,犯不著跑這麼一趟。”
“哎呀,獨孤家不是有位女婿,叫傅什麼來著,是江南大營的將軍,可厲害呢。”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是傅聰南傅將軍吧?”
“我也想起來了,那位傅將軍,這兩日好像要過壽了。剛才我在街上,聽到好多人說,到時候所有大人都要去呢。”
……
方紫嵐聽到此處,心中一哂,紅泰動作利落,散播消息更是一把好手,為她鞍前馬後,真是大材小用。
“小美人,想什麼呢,這麼出神?”紅泰調笑的聲音驟然響起,扯回了方紫嵐的思緒,她垂眸看了一眼搭在她肩上的手,心道想什麼來什麼。
見方紫嵐沒什麼反應,紅泰伸出另一隻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小美人?”
方紫嵐冷著一張臉,嚴肅道:“沒事不要動手動腳。”
紅泰笑出了聲,“小美人,你這是要過河拆橋嗎?”
“我還沒過河呢。”方紫嵐撥開了紅泰的手,“說正事。”
“正事就是——小美人你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紅泰湊到方紫嵐耳邊,輕聲道:“我已放出消息,傅聰南過壽會遍請東南所有大人。”
方紫嵐嘖了一聲,“傅聰南被貶不久,難得想低調地過個壽,就要泡湯了。”
紅泰看著故作遺憾的始作俑者,似笑非笑道:“不過你確定,玉成王和諸葛鈺,會去傅聰南的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