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脆響,李祈佑手中的酒盞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的臉色更是陰沉得近乎可怖,“皇妹此言何意?”
他極少這樣生疏地喚李倩寧為皇妹,不僅是質問,同時也是擺明了身份的威懾——即便今日是在汨羅的接風宴上,未來李倩寧將為汨羅皇後,但他李祈佑仍是她的皇兄,大京的玉成王。
李倩寧沒有說話,隻是抬了抬手,便有貼身的宮女拿出了明晃晃的太皇太後懿旨,一字不落地念了一遍。
那些憐憫慕容清的話李祈佑聽不進去,願兩國永世結好的話他也聽不進去,甚至於誇讚方紫嵐的話,他都聽不進去。
他唯一聽進去的,隻有“締約盟誓,結為兩姓之好”。這句把方紫嵐送給汨羅忠正王府的話,好像一把刀,狠狠地紮在了他的心上。
“我反對。”仿佛不受控製一般,李祈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句,毅然決然。
登時滿庭安靜了下來,李倩寧變了臉色,卻仍勉強勾著唇角,“皇兄莫不是吃醉了酒?這可是祖母的意思……”
“不管是誰的意思。”李祈佑站起身,徑直對上李倩寧的目光,不容置疑道:“本王反對。”
一旁慕初霽玩味地看向李祈佑,心道他果然與方紫嵐有私情,那日在僻靜處撞見時,他懷中抱的女子,必是方紫嵐無疑。
隻是沒想到,李祈佑竟會為了方紫嵐,公然駁斥李倩寧——他們汨羅未來的皇後,這豈不是把慕初睿的臉麵踩在地上嗎?
“玉成王殿下。”慕初睿麵露為難之色,緩緩開口道:“這畢竟是大京太皇太後親下的懿旨,殿下縱然有所不滿,也不該如此大不敬。”
聞言李祈佑麵色愈發難看,他走到方紫嵐身邊,卻見她站了起來,定定地看著他道:“殿下這是做什麼?”
她說著頓了一頓,“若是他不能說到做到,我們之間的關係,便也到此為止了。”
茗香看出了方紫嵐的遲疑,行了一禮道:“主人請放心,我會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把阿是公子救出來。”
她說罷轉身離開了,阿宛看著她的背影,最終跺了跺腳追了上去,“茗香姑娘,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方紫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之後推拒了幾位要與千金坊談生意的醉月樓賓客,早早用過藥休息了。
是夜,方紫嵐被噩夢驚醒,怎麼都睡不著,索性起身披了鬥篷,出門散步。
天氣尚未回暖,建於水上的醉月樓,到了晚間愈顯寒涼。方紫嵐抬手攏了攏鬥篷,將自己整個人罩得嚴嚴實實。
“千金坊甄姑娘?”一道嬌俏的聲音自方紫嵐身後傳來,她回頭看去,隻見刀門霍家之女霍春兒站在不遠處的燈籠下,明滅光影中彆有一番風情。
見方紫嵐停了腳步,霍春兒三兩步走到她身邊,自來熟道:“真巧,你也睡不著嗎?”
方紫嵐打量了一眼麵前的人,不冷不熱道:“霍女俠有事?”
“唉?我不過和你打個招呼,閒聊而已。”霍春兒拍了拍方紫嵐的肩,爽朗一笑,“你的戒備心不要這麼強嘛。”
“我要回房休息了,霍女俠請自便。”方紫嵐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霍春兒的手,抬腳就要走,卻見對麵滄海劉先生匆匆而來,神情急切道:“春兒,你感覺怎麼樣?”
聞言方紫嵐微微皺眉,下意識地看向霍春兒,卻見她麵上笑意不變,“劉先生,我無妨,出來透透氣便好了,你莫要擔心。”
她說完轉向方紫嵐,解釋道:“我有心悸之症,常在夜半發作。劉先生與霍家交情甚篤,是以我的病,一向由他照管。”
方紫嵐隻覺心跳加快,不由地問道:“轉輪王死在圍剿中了嗎?”
“怎敢言照管二字?”劉先生擺手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未能治愈你的心悸之症,實在是慚愧。”
“我的病是先天的。”霍春兒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人如何能鬥得過天?”
方紫嵐抿了抿唇,“天命無人知曉,但我見霍女俠乃是疏闊之人,想必不會為心悸之症所困,將來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承甄姑娘吉言。”霍春兒抱拳一禮,“既如此,那我不妨告訴姑娘一個消息。”
“洗耳恭聽。”方紫嵐回了一禮,就聽霍春兒道:“雖然不知甄姑娘手中那柄劍究竟是不是紫秀的梅劍,但我知道千金坊一直在追查紫秀的消息。”
方紫嵐神情一凜,“霍女俠,千金坊有規矩,任何關於紫秀的消息,隻要屬實,定當千金以償。”
“甄姑娘言重了。”霍春兒趕忙道:“我與甄姑娘投緣,而且這消息也並非關於紫秀本人。”
方紫嵐挑了挑眉,“若並非紫秀本人的消息,難道是她身邊之人的消息?”
霍春兒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不錯,大概半年多前吧,刀門霍家、小鏡湖、點蒼山……哎呀,反正能叫出名字的門派,一同組織了一場圍剿,被圍剿的那個人是鬼門的轉輪王,聽說他與紫秀關係密切。”
方紫嵐隻覺心跳加快,不由地問道:“後來,轉輪王死在圍剿中了嗎?”
“原來千金坊當真不知道此事?”劉先生忍不住插了一句,方紫嵐愣了片刻,“劉先生何出此言?”
“劉先生,當初我爹花重金問千金坊買消息,重金原封不動地被退回了,說明此事千金坊肯定不知,你還覺得有假不成?”霍春兒不耐地回了一句,劉先生吞吞吐吐,“我不是這個意思……”
“霍女俠,你究竟想說什麼?”方紫嵐打斷了劉先生的話,事關轉輪王楚彬,她也很難完全做到從容自若。
一旁慕初霽玩味地看向李祈佑,心道他果然與方紫嵐有私情,那日在僻靜處撞見時,他懷中抱的女子,必是方紫嵐無疑。
隻是沒想到,李祈佑竟會為了方紫嵐,公然駁斥李倩寧——他們汨羅未來的皇後,這豈不是把慕初睿的臉麵踩在地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