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戎侍衛瞪了阿宛一眼,但礙於曹洪的威勢,還是退了下去,待到了京兆尹府後,便迫不及待地告起了狀。
好在府尹謝晏平懂得多種語言,在狄戎侍衛夾雜著大京話的狄戎語中,搞清楚了前因後果。
阿宛聲稱自己並無行刺爾雅公主之意,拒不認罪,並把數日前的草藥一事說了出來,雖然她說得隱晦,但謝晏平心如明鏡,聽得直皺眉。
據他所知,方紫嵐近日確實在休沐,雖不知緣由,但若阿宛之言屬實,那八成是中毒或是病了。想來此事不僅涉及狄戎的爾雅公主,更與大京越國公的生死攸關,已經不是他區區京兆府尹能處理的了。
於是他當機立斷關押了阿宛,帶了曹洪與狄戎侍衛入宮。
原本阿宛想大事化小,這才急中生智讓曹洪押著她來了京兆尹府,可如今看來,終究是要鬨到李晟軒麵前了。
禮部的人很快也收到了消息,尚書王全睿與狄戎正使一道入了宮,與曹洪和狄戎侍衛碰了個正著。
見狀王全睿一怔,脫口而出道:“曹將軍,為何不見京兆府尹謝大人?”
曹洪實誠道:“謝大人說他先將此事詳情通報陛下,之後是否要召見,再聽陛下旨意。”
王全睿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驚,按理說此事京兆尹府不該接手,然而謝晏平不但帶著人入宮了,還孤身一人先行麵聖,難道背後有什麼隱情?
那越國公府的小醫女,看起來也不像會行刺爾雅公主之人……
“王大人?”狄戎正使的聲音扯回了王全睿的思緒,他歉然一笑,“謝大人身為京城父母官,向來一絲不苟,行事皆按章程,半步都不得通融,還請正使在此稍候片刻。”
這番一本正經的說辭既替謝晏平圓了場,又擋住了狄戎正使,讓他以為這確是正常流程,便也客氣道:“王大人言重了。這位便是今日救下爾雅公主的將軍吧?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他說罷行了一禮,曹洪受寵若驚,趕忙擺手道:“正使大人不必如此。”
幾人侯在殿外,而殿內的謝晏平始終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陛下,倘若阿宛姑娘之言屬實,恐怕越國公大人……”他話還未說完,就見李晟軒向夏侯彰使了個眼色。
“此事朕會派人詳查,你回去之後好好看顧阿宛,萬不可再出現歐陽梓柔與方紫桐那等事。”李晟軒吩咐了一句,謝晏平點頭應聲道:“下官明白,請陛下放心。”
李晟軒揮手示意謝晏平可以退下了,然而他仍立在原地,猶豫道:“陛下,東南大營重整在即,又恰逢狄戎使團在京,這個節骨眼上,越國公大人若是出了什麼事,隻怕汨羅人未必會安分守己。”
他說著頓了一頓,沉聲道:“是否要對忠正世子府嚴加看管?”
“不必。”李晟軒淡聲道:“以稚子相挾向來非朕所為,汨羅人可以送忠正世子來,但朕不會以忠正世子為盾與之相交。無論四鄰如何,大京,從來不懼。”
謝晏平愣了愣,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他們這位帝王身上的血性與底氣。他毫不懷疑有朝一日若是萬不得已,眾人皆以忠正世子為盾與汨羅虛與委蛇之時,他們這位帝王早已將家國百姓護了周全。
“下官明白了。”謝晏平聽到自己的聲音,透著莫名的釋然,像是胸口一塊大石突然落了下來,說不出的暢快。
於是曹洪、王全睿、狄戎正使及一眾侍衛眼睜睜地看著謝晏平昂首挺胸地走了出來,然後不卑不亢地將他們請了進去,雖是不解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快步跟了進去。
入殿之後李晟軒安撫了狄戎正使,說了些不輕不重的場麵話,之後便將他們全都打發了,隻留下了曹洪一人。
“陛下……”曹洪有些遲疑,李晟軒便開門見山道:“曹洪,朕欲命你主理西南大營,不知你意下如何?”
“陛下有命,自是萬死不辭,隻是……”曹洪雙拳緊握,索性單膝跪地道:“陛下,越國公大人也曾提到過若是陛下有命,我儘管應承便是。可我怕若是接下了,越國公大人會遭人非議,是以……”
他沒有說下去,李晟軒了然道:“方紫嵐與你提過此事?”
“並非越國公大人親口所言,而是托人告知。”曹洪抿了抿唇,補充道:“我近日事務繁忙,越國公大人也不得閒……”
他越說聲音越低,頗有畫蛇添足之意,李晟軒隻覺心中一沉,連他都不曾見過方紫嵐,那她八成是出事了。
“曹洪,你能想到之事,你以為方紫嵐想不到嗎?”李晟軒麵上仍是不動聲色,“她之所以冒著遭人非議的風險,也不想你推辭,怕是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了。”
曹洪怔道:“陛下的意思是……”
“重編東南大營是遲早之事,但擇三大營主事之人須慎之又慎。”李晟軒的神情晦暗不明,“白玉虎符是契機,然而此時並非良時,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曹洪一頭霧水,隻聽李晟軒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方紫嵐信得過你,朕亦然。將西南大營交到你手中,能保百姓平安,這便足夠了。至於朝堂內的口舌,都不重要。”
“承蒙陛下和越國公大人信得過,曹洪便是粉身碎骨,也定會守好西南之地。”曹洪端端正正地磕了一個頭,李晟軒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
當初方紫嵐為了保護曹洪,想方設法將他送出越國公府獨立門戶,如今遠去西南之地,可算是遂了她的心願?隻是如此一來,她身邊之人便越來越少了。
“陛下?”曹洪直起身,李晟軒抬手示意他起來,“江南大營何人主事,方紫嵐可有話要你帶給朕?”
曹洪輕咳一聲,實話實說道:“越國公大人說了,若陛下問起江南大營,全都推給衛國公大人便是。”
“倒是她能說出來的話。”李晟軒無可奈何地勾起唇角,“行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