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彬說得小心翼翼,方紫嵐無奈道:“不過懷疑而已,你這副模樣做什麼?”
楚彬欲言又止,方紫嵐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直言道:“還有,什麼叫公子背著我?他便是養了千百名女子,也與我無乾。”
“嵐嵐你……”楚彬眼中閃過一抹不敢置信之色,方紫嵐一手托腮,一手摩挲著衣擺,“從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與我,便已恩斷義絕。”
楚彬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拋開公子不論,那叢蓉怎麼辦?”
方紫嵐沉默不語,她忽然想起之前紀寧天與嫵青大婚,慶朝班主歡顏自儘於台上時,叢蓉並不在場,而她回來後還未看清什麼,就被嚇得昏了過去,當時她的情緒似乎不大對,隻因慌亂不堪,便無人來得及細究。
歡顏……
方紫嵐腦海中閃過這個名字的時候,隻覺心揪痛,若叢蓉也是歡氏女,那依照歡顏臨終前的遺願,她便是自由之身。
隻是,自由二字,知易行難,誰能真正掙脫桎梏?
“嵐嵐,我們要不要……”楚彬說著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方紫嵐麵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叢蓉有些時候的確可疑,但若是沒有證據,我不願動她。”
不願?楚彬愣了愣,“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倘若叢蓉當真是鬼門歡氏女,隻怕追悔莫及。”
方紫嵐長舒了一口氣,轉了話音道:“投毒自儘的那女子,確定是受慕容清指使嗎?”
楚彬抿了抿唇,應了一聲是。
“報給陛下了嗎?”方紫嵐咳嗽了幾聲,楚彬倒了一盞茶遞在她手中,“還沒有。”
“那就好。”方紫嵐喝了一口茶,穩了穩氣息,“我答應過忠正王慕容詢,斷不能讓慕容清輕易出了事。”
“可……”楚彬似有不甘,“難道就這麼放過慕容清嗎?”
“當然不。”方紫嵐輕敲盞壁,“那女子屍首拿草席裹了,送到慕容清府上。”
楚彬神情一滯,“嵐嵐,此舉恐怕難以遮掩,容易引人注目……”
“我要的便是引人注目。”方紫嵐冷哼一聲,“我雖然承諾保慕容清性命,但也僅此一次。如若下回他還敢出手,我必不會留情。”
“你這是要警告慕容清?”楚彬微微皺眉,方紫嵐點頭道:“不錯,你先命人把那女子屍首取來,備好車馬,我隨後就到。”
“嵐嵐,外麵風雪未歇,你大病初愈身體虛弱……”楚彬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方紫嵐打斷了,“無妨,不過出門走動兩步而已,免得躺久了,筋骨都軟了。”
“我陪你同去。”楚彬說著,取過一旁掛著的鬥篷,披在了方紫嵐肩上。
“不必了。”方紫嵐把茶盞放下,抬手攏了攏鬥篷,“你若懷疑叢蓉,不如把她盯緊些。”
楚彬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妥協了,“好,那我送送你。”
方紫嵐頗為好笑地看著他,湊到他近前揶揄道:“我又不是小孩了,隻是出趟門,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怕我走丟了啊?”
“我……”楚彬張了張口,耳廓愈發紅了。
“好了,不逗你了。”方紫嵐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想送便送,要跟便跟,都隨你。”她說罷先一步走了出去,楚彬緊隨其後,快步跟了上去。
誰知兩人未走出幾步,便遠遠看見叢蓉站在廊下,像是在和蕭璿兒哭訴什麼。
兩人不動聲色地立在廊柱下,聽叢蓉一邊啜泣一邊自責道:“蕭姑娘,都是我沒用,若是我能提早發現吳佳圖謀不軌,方大人便不會遭這麼多罪了,都怪我……”
“叢姑娘,你的傷還未好,實在不應在外受風了。”蕭璿兒扶住她的手臂,“我先送你回去,有什麼話,待你傷愈之後,直接對方大人說。”
叢蓉哭得更凶了,“吳佳說得沒錯,我就是菟絲花,除了依附於人,什麼都不會做……”
菟絲花?方紫嵐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愣了一瞬,卻也沒有細想,等到蕭璿兒和叢蓉漸行漸遠,她便和楚彬走了出來。
然而她沒有注意到,叢蓉狀似不經意地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眼神中似有萬千心緒,欲語還休。
縱是方紫嵐,竟也沒有察覺出菟絲花有什麼不對。
叢蓉暗自冷笑,依附於人不假,可日久天長,便會將被依附之人生生榨乾,活活纏死,這才是菟絲花。
看似柔弱無用,實則凶險難測。無論是方紫嵐,還是紀寧天,總有一日,她都會讓他們一一付出代價。
前朝歡氏女,哪怕隻餘她一人,也不應被蓋過不提。隻要她還活著,就不會白活,她會讓她們的血淚,為世人所見。
思及此,叢蓉看向那具被裹在草席中,被人匆匆抬出府的屍首,目光冷了幾分。
她絕不會如吳佳那般,平白丟了性命。還有歡顏……為了所謂的真相,不惜豁出一切……
到頭來,方紫嵐依舊什麼都不知道,而歡顏卻是白骨一具,無碑無靈的孤魂野鬼。
實在是,不值得。
“叢姑娘?”蕭璿兒的聲音扯回了叢蓉的思緒,她怯怯地應了一聲,滿臉淚痕,看上去楚楚可憐,令人不忍追問。
“那是……”蕭璿兒順著叢蓉的視線看了過去,輕聲道:“吳佳今日便要被送出府了……”
“蕭姑娘你說什麼?”叢蓉仿佛沒有聽清,蕭璿兒垂眸道:“沒什麼。”她斂了神情,將叢蓉送回房休息了。
盯著叢蓉的人看到這一幕後,便迅速地向即將隨方紫嵐出門的楚彬報了一聲,之後消失在了暗處。
方紫嵐看在眼中,卻未置一詞。她與楚彬各懷心思,去忠正世子府的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方大人,到了。”聽到聲音方紫嵐下了馬車,不待忠正世子府守門的小廝通報,就徑直闖了進去。
慕容清看到方紫嵐的那一刻,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你怎麼可能……”
“我怎麼可能還活著嗎?”方紫嵐唇角輕勾,涼薄道:“忠正世子,托你的福,我還活著。死的人,是她。”
她話音還未落,吳佳的屍首便被丟到了地上,哐當一聲,砸得慕容清久久不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