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與先生一道。”諸葛鈺斂了神色,他本就對方紫嵐這副模樣和曹洪的有所隱瞞起疑,但礙於溫崖在場不好多問。如今,正好借此機會一探究竟。
諸葛鈺和溫崖陪曹洪把方紫嵐送回府時,阿宛正在院中和莫涵修剪花草,見到自家師父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看到了不大對勁兒的方紫嵐,心中暗自叫糟。
“方大人這是怎麼了?”阿宛趕忙走了過去,待莫涵行禮問安後,和他一起把方紫嵐扶了過來,兩人一個叫嵐姐一個喊方大人,神情都有些不安。
“不是什麼大事,受了些刺激罷了。”溫崖淡聲道:“勞煩二位先把方大人送回房間,再細說不遲。”
“好。”莫涵點頭應下,與阿宛交換了眼神後,直接把方紫嵐抱入了房間,放在了榻上。
溫崖緊隨其後,他為方紫嵐把了脈,之後吩咐阿宛去煎藥。
然而阿宛一眼就看到了溫崖手上的傷,急切道:“師……溫先生,你這傷口是怎麼回事?”
“不礙事。”溫崖理了理衣袖,蓋住了傷口,“你去煎藥吧。”
阿宛見等在門外的莫涵、諸葛鈺和曹洪不知說些什麼,似是並未注意房內的動靜,索性走到溫崖身邊,理直氣壯道:“煎藥不著急,我要幫師父處理傷口。”
“你呀。”溫崖無可奈何地笑了,“哪有你這般做派的醫女?放著病人不管,反倒先關心起我來了。”
“師父受傷就是天大的事,其他事都得往後排。”阿宛拿過藥箱,一邊為溫崖包紮傷口一邊道:“這是方紫嵐咬的吧?”
溫崖嗯了一聲,低聲道:“你還記得?”
“記得。”阿宛的臉色煞白如紙,“彆說是她,就是我,現在隻要想到木人偶這個詞,都止不住發怵。你說怎麼會有人那麼狠心,把她關在那裡一月之久?”
溫崖的神色晦暗不明,“是啊,怎麼會那麼狠心?”
“師父……”阿宛的聲音有些抖,溫崖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溫聲道:“阿宛不怕,木人偶已毀,往後都不會再有了。”
阿宛垂著頭沒有說話,手中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那是她到鬼門的第一個月,不小心闖到了放置木人偶的殿內,當時就被一個木人偶嚇得尿了褲子。
然而她隻看見了一個,就被方紫嵐捂著眼睛從殿裡拎了出來,扔在了外麵。
她一直好奇,方紫嵐看上去也沒比她大多少,難道就不怕嗎?
後來她聽師父說,方紫嵐是個天生的犟脾氣,初入鬼門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肯聽話,被當時的鬼門之主關在了那個殿裡。
整整一個月之後,才給她放出來。
據說師父拖她出來的時候,她高燒不退整個人隻剩了半口氣,大病一場後聽話至極,卻好像也變成了沒有感情的人偶。
她成為殺手後,曾與鬼門之主約定,待她殺夠與那殿內木人偶同等數量的人後,便會毀了那一殿木人偶。
紀寧天成為鬼門之主後,和她兌現了這個約定,於是她親手放火燒了那一殿的木人偶,等一切塵埃落定後,畫了一個梅枝的標記。
之後這便成了她的習慣,殺人必放火,最後在一地灰燼中留下獨屬於她的梅枝標記。
“阿宛。”溫崖不輕不重地喊了一聲,扯回了阿宛飄忽的思緒,“我……”
“都過去了。”溫崖這樣說著,卻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事永遠都過不去。
方紫嵐燒了那座殿,卻燒不掉過去。所有的過去,終究變成了夢魘,將她困於其中無法自拔。
“師父,我害怕……”阿宛的聲音很輕,然而溫崖還是聽到了,“有師父在,不要怕。”
阿宛眼眶泛紅,溫崖歎了一口氣,道:“阿宛,你若再不包紮,我的傷口怕是都要愈合了。”
阿宛抽了抽鼻子,哦了一聲,努力甩開心中的雜念,把溫崖的傷口包紮好後,留下一句“我去煎藥了”,就起身離開了。
溫崖看著阿宛的背影,心中一沉,連阿宛都知道木人偶是開啟方紫嵐往日夢魘的鑰匙,他又怎會不知?隻是時過境遷,方紫嵐的記憶也丟了大半,為何會突然提起木人偶?
難道是紀寧天……不,不會。
他定了定神,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當初是淑妃做了那一切,知道的人也不過有醫治方紫嵐的他,和後來見過木人偶和方紫嵐神誌不清的阿宛。
可阿宛隻聽他說過一兩句,並不知曉其中內情。而且她入鬼門之時,淑妃已歿,紀寧天對前朝之事知之不深,甚至不如身邊的那個女奴……
那個女奴,難道是叢蓉借曹洪之口說出了木人偶?
他心下一緊,若果真如此,那她目的為何?
“溫先生?”莫涵的聲音驚擾了溫崖,他猛地回過神,深吸一口氣道:“莫公子,方大人需要靜養,我們出去說吧。”
“溫先生請。”莫涵微微頷首,溫崖同他剛走出去,就見諸葛鈺和曹洪圍了上來。
“溫先生,我家老大沒事吧?”曹洪滿臉擔憂,溫崖寬慰他道:“無事,想來是方大人近日事多,勞累疲憊,如今受了刺激以致心神不穩,一時不甚清醒罷了。不過她的病是心病,須得收斂神思,不受刺激才好。”
他話音落下,就見諸葛鈺和莫涵齊刷刷地看向了曹洪。
曹洪抿了抿唇,“諸葛大人,莫公子,實在抱歉。若無老大首肯,我必是守口如瓶,絕不會透露半個字。”
溫崖解圍道:“二位莫要為難這位將軍,方大人的病既是心病,那多少涉及些私密之事,不便透露也是正常。”
莫涵沉默不語,諸葛鈺斂了神色道:“溫先生說的是,是我冒犯了。眼下既然方大人無事,那我也不多叨擾了。待方大人病好,我再來拜訪不遲。”
他說罷,周全了禮數,徑直走了。
“莫公子,這位將軍,我還有事在身,也不多留了。”溫崖拱手一禮道:“方大人有阿宛姑娘照顧,想來不會有問題,還請二位寬心。”
“多謝溫先生。”莫涵回了一禮,曹洪也感激道:“是啊,今日多虧溫先生在,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二位不必客氣。”溫崖客套了兩句,之後便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