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與雲老談過之後,就去了王家找王慎。
這是她第二次來王家,不同於第一次的閉門拒客,此時的王家中門大開,素綾白花,讓人倍感悲淒。
方紫嵐到的時候,王伯的靈堂內除了徐伯並沒有其他人,她祭拜過後向徐伯打聽了王慎現在何處,末了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徐伯,這幾日都沒什麼人來祭拜王伯嗎?”
徐伯搖了搖頭,“大家夥聽聞老爺是染了瘟疫身故,都不敢前來。”他側過身偷偷抹了抹眼眶,“前兩日曾有幾位受過老爺救助的人來過,但他們也染了瘟疫,怕過給府上其他人,就在府門外遠遠地上了一炷香。”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徐伯您不必太難過。”方紫嵐出言安慰道:“更何況慎少爺還得您照顧,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多謝阿嵐姑娘,隻是少爺的病……”徐伯沒有說下去,方紫嵐微微一笑道:“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和慎少爺商量治病的方子。您放心,我必當竭力而為。”
“阿嵐姑娘大恩大德,我……”徐伯說著就要下跪,方紫嵐趕忙扶住了他的手臂,“徐伯,萬萬使不得,我不過是小輩,實在擔不起如此大禮,您就不要折煞我了。”
之後她和徐伯告辭,在王家後院的涼亭之中找到了王慎。除了王慎之外,阿宛和雲輕寒也在,看樣子是在診脈。
見狀她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然而她剛走到亭前,就聽阿宛道:“我已經診完脈了,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
聞言她大步走進了涼亭,問道:“如何?”
“慎少爺的症狀算比較輕的。”阿宛眉眼間透著隱隱的擔憂,王慎輕笑出聲,“阿宛姑娘有話不妨直說,我受的住。”
“行吧。”阿宛長舒一口氣,“你身體底子不好,因此即便症狀較輕,也得細細養護,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稍有不慎,可就危及性命了。”
“為何會這般嚴重?”說話的人是雲輕寒,她的臉上寫滿了焦急。
阿宛不由地有些好笑,“輕寒姐姐,慎少爺還未說話,你怎的比他還急?”
“我……”雲輕寒臉紅到了耳根,小聲解釋道:“我隻是隨口一問。”
“是嗎?”阿宛一副八卦的模樣,王慎出來打圓場道:“阿宛姑娘,雲姑娘向來麵皮薄,你就不要再打趣她了。”
他說罷看向雲輕寒,淡淡笑道:“雲姑娘且安心,我心中有數,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阿宛嘖了一聲,方紫嵐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好了,先說正事。”
“什麼正事?”阿宛一臉好奇,就聽方紫嵐道:“雲老方才和我說他有法子改良我們現在用的藥,你回去和他老人家好好學習一番。”
阿宛追問道:“如何改良?”
“我沒仔細問。”方紫嵐說得理所當然,“畢竟我不是醫者,問了估計也是一知半解。不如讓雲老省些氣力,講給你聽。”
“你還真是……”阿宛故意拖腔拉調加了重音,但她後麵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方紫嵐截了,“真是什麼?你負責製藥醫病,我負責為你保駕護航,各司其職多好。”
“是,你可真是太有道理了,姐姐。”阿宛瞪了方紫嵐一眼,最後一聲姐姐喊得忿然。
方紫嵐無所謂地笑了笑,阿宛也不再和她多說什麼,當即和王慎告辭回了醫館。雲輕寒稱要回去照顧雲老,也和阿宛一並離開了。
一時之間,涼亭之中隻剩下了方紫嵐和王慎兩人。
“阿嵐姑娘有話和我說?”雖是問句,王慎卻說得無比肯定。
“是。”方紫嵐點了點頭,“這幾日阿宛為慎少爺看診,想來慎少爺也知道,疫病能治。加之適才慎少爺也聽到我和阿宛說的話了,雲老可以改良目前我們用的藥,這就為醫治疫病增添了一分把握。不知慎少爺可願襄助於我們?”
王慎沒有回答,隻是定定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以為阿嵐姑娘不會救我。”
方紫嵐神情淡漠,“慎少爺莫要搞錯了,救你的人是阿宛。”
“若是阿嵐姑娘不肯,阿宛姑娘定然不會救我。”王慎眼中多了些許疑惑,“我想知道,阿嵐姑娘為何會救我?”
“若是我回答了慎少爺的問題,慎少爺可願襄助於我們?”方紫嵐不答反問,王慎勾唇淺笑,“我可以考慮。”
方紫嵐轉身欲走,王慎的聲音倏然而至,“阿嵐姑娘請留步,我答應你。”
方紫嵐緩緩回過身,淡聲道:“有時候,活著比死更痛苦。慎少爺若能在此次瘟疫中保住性命,此後一生都必會記得自己親手害死了王伯。”
王慎眉頭微皺,“阿嵐姑娘是想讓我此後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
“非也。”方紫嵐走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道:“我想讓慎少爺不忘初心,完成王伯未竟之事。”
見王慎呆愣的模樣,方紫嵐繼續說了下去,“我不覺得你的所作所為罪大惡極,但我認為你不顧王伯病重,執意把他趕出家門,枉為人子。王伯固然對不住你,但他終究是你的父親,你如此對他,可有半點父子情分?”
“阿嵐姑娘認為我枉為人子,卻不覺得我罪大惡極?”王慎神情複雜,方紫嵐卻沒什麼反應地點頭道:“一味追究子女的責任,難道父母就沒有過錯了嗎?我也是會有這種想法的,隻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隻能各打五十大板。旁人皆非王伯,王伯記恨你還是原諒你,都是他自己的事,旁人沒有權力替他做決定。更何況,如今王伯已逝,又能追究什麼呢?所以,何去何從,理應由你自己決定。”
她頓了一頓,“而且,救你確實是阿宛的決定,她身為醫者,以治病救人為己任,不會因我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而動搖。慎少爺,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王慎長歎一口氣,“原來阿嵐姑娘竟是這般想法,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阿嵐姑娘需要我做些什麼,儘管吩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