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兒?會是誰的名字嗎?
方紫嵐微微怔愣了一瞬,隨即塞了一方絲帕在王伯口中,以防他咬到舌頭。之後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走到阿宛旁邊,伸手搖醒了她。
阿宛迷迷糊糊地看向榻前的人,下意識地開口問道:“王伯怎麼了?”
“情況不太好,怕是熬不過今夜。”方紫嵐聲音有些低,阿宛被她的話激得清醒了許多,猛地坐起身,從榻上跳了下來,“我睡了多久?”
“沒睡一會兒。”方紫嵐隨口答了一句,阿宛顯然不相信她的話,自己看過更漏才肯確認,“還好,是沒一會兒。”
阿宛走到王伯身邊,秀眉緊蹙,“王伯這樣有多久了?”
“不到一刻。”方紫嵐坐在阿宛旁邊,“還有法子嗎?”
阿宛垂眸不語,方紫嵐也沒有催促她的意思,隻是安靜地坐在她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暮色深沉,方紫嵐有些看不清,於是起身去點燈,才聽阿宛輕聲道:“我……沒法子了。”她的語氣透著濃重的無力和疲憊,還有一絲隱隱的不甘心。
“沒有就罷了。”方紫嵐重新坐到她身邊,“儘人事,聽天命。既然我們沒有法子從上天手裡搶回王伯的命,那麼就陪他最後一程吧。”
阿宛紅了眼眶,死死地咬著嘴唇,硬是不讓自己哭出來。見狀方紫嵐攬住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吧,我陪你。”
阿宛把頭埋在她懷裡,斷斷續續地哭訴道:“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沒用,要是師父在……就好了,他一定會有辦法……”
“阿宛,即便是溫崖,也總有救不了的人。”方紫嵐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你年紀尚小,能做到這般已經很了不起了。好了,先不哭了,我們再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能為王伯做的。”
她說著看向王伯,隻見他麵色潮紅意識不清,口中咬著絲帕,卻仍念念有詞。
阿宛坐直了身體,抬手抹了把眼淚,哽咽道:“我再試一次。哪怕救不了王伯,能讓他好受些,也是好的。”她說罷深吸一口氣,再次取出了銀針,聚精會神地為王伯施針。
方紫嵐站起身走到窗邊,向窗外望去。月上梢頭,為整個院落鍍上了一層銀輝,突如其來的孤寂感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分明已是陽春三月,可她卻仍覺得止不住的冷。
良久之後,阿宛長舒一口氣,方紫嵐回頭看向她,正好她也抬眸望過來,四目相對之間她眼中直白的難過,讓方紫嵐倏然一滯,詢問的話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方紫嵐走到王伯身邊,見他平靜了許多,便把他口中的絲帕取了出來,卻聽他仍絮絮叨叨“慎兒”兩個字。
“王伯一直念著的慎兒,應該是對他很重要的人吧?”阿宛似是自言自語道:“聽說人臨死之前,腦海中會浮現出自己最想見的人,也不知道我……”
“阿宛。”方紫嵐猛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不會有事的。”
“是嗎?”阿宛眼睜睜地看著王伯的氣息越來越弱,眼淚不可抑製地流落而下,“我到底還是,沒能救得了王伯……”
方紫嵐默然不語,直到王伯了無氣息,阿宛彆過頭哭得不能自已,她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終究,勢不由人,回天無力。
王伯去世後,阿宛執意要將他送還回家,方紫嵐和雲輕寒勸了幾次都未果,後來方紫嵐怕她心結難解,熬壞了身體,最終還是妥協了。
於是在王伯逝後的第三日清晨,方紫嵐和雲輕寒陪著阿宛送王伯回家。
一路上,方紫嵐提前對阿宛潑冷水道:“既然王伯的家人能把他趕出家門,那麼肯定是想到了最糟糕的結果。說句不好聽的,隻要不牽連到他們,王伯死在外麵都無所謂。”
“我知道,大不了就是被王家人趕出來。”阿宛的嗓音有些沙啞,她硬邦邦地一字一句道:“若非親眼所見,我不會死心的。”
“趕出來?”方紫嵐挑了挑眉,“有我在,沒人能動得了我們小阿宛。”
她說話的時候手按了按梅劍的劍柄,雲輕寒不由地勸慰道:“阿嵐切莫衝動,事情未必如我們所想那般糟糕。”
方紫嵐沒有接話,三人扶著王伯的靈柩久久無言。待到王家門前,隻見朱漆大門緊閉,透著說不出的蕭瑟。
“到了,我去叫門。”方紫嵐自覺地走上前去,拽著門環狠狠地叩了叩,“有人嗎?王伯回家了!”
她一連叩了許久,門上的朱漆禁不住她這麼大力,剝落了些許。然而仍是沒有人來開門,她索性提高了聲音,喊道:“若是再無人開門,我就直接闖進去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吱呀一聲,門開了一條縫。躲在門縫中的男子看上去病怏怏的,毫無精神,話卻說得刻薄,“什麼王伯?不認識!要認親去彆家,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我們府上……”
他話還未說完就猛地噤了聲,盯著自己身前的劍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賠笑道:“這位俠女有話好好說,何必拿劍指人?”
“什麼俠女,我可擔不起。”方紫嵐冷冷一笑,“我不過是個來叫門的阿貓阿狗罷了。”她說著手中梅劍抵上了男子的胸口,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刺進去。
男子連連後退,“是我狗眼不識泰山,俠女您大人有大量……”
方紫嵐的劍如影隨形,一直抵在他胸口,她輕蔑地笑了笑,“少廢話,帶我去見你家主事的。”
“這……”男子麵露難色,方紫嵐動了動手腕劃破了他的衣裳,“不願意?”
“我這就帶您去!”男子連滾帶爬地跑了進去,方紫嵐沒有追他,而是推開大門,示意阿宛和雲輕寒進來。
她們暢通無阻地走到了正堂,還未進門就聽剛才那男子道:“少爺,外麵有個姑娘闖了進來,她說老爺回來了!”
“廢物,連個女人都攔不住!”一道怒氣衝衝的聲音自堂內傳來,“老頭的屍骨都不知道爛在何處了。回來?簡直癡人說夢!”
阿宛氣得渾身發抖,想都沒想就衝了進去,“你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