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涵怔怔地看著莫洋手下的人把方紫嵐和阿宛押走了,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偏偏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無論是三哥還是嵐姐,他們都不想他被牽扯進去。
所以,他隻有無能為力的沉默。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心底湧出一股莫名的酸澀。一直以來,他身邊都有人保護著。什麼時候,他也能夠保護身邊人一次呢?
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悵然若失。
一旁酒樓掌櫃見狀,試探著開口喊了一句,“莫公子?”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莫涵沒有看向他,聲音低沉,仿若自嘲一般道:“原來始終被蒙在鼓裡的人,隻有我。”
“莫公子,這二位姑娘來路不明,莫大人和夫人心中存疑,但畢竟礙於情麵,不好做些什麼。所幸還有三公子……”掌櫃還未解釋兩句,便被莫涵打斷了,“究竟是我爹娘的意思,還是三哥自作主張?”
“這……”掌櫃神情猶豫,“莫公子,事已至此,誰的意思,重要嗎?”
莫涵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罷了,我不為難你。”他說罷轉身欲走。
“莫公子。”掌櫃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我知您心思純善,但為人處世,多少留個心眼總是沒錯的。勿要輕信於人,傷了自己,悔之晚矣。”
“多謝掌櫃提醒。”莫涵停住了腳步,一字一句肅然道:“但不論如何,我都信她。”
“莫公子……”掌櫃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眼前的人毫不遲疑,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莫洋帶人押著海寇和曹副將進了府衙大牢,方紫嵐和阿宛一並被關了進去。
待關押她們的人離開後,阿宛按捺不住湊到了方紫嵐身邊,低聲耳語道:“你這唱的是哪一出?沒救出曹副將不說,還把自己賠進來了。”
“這種牢房,根本困不住我,算什麼賠進來?”方紫嵐說的輕描淡寫,阿宛不由地垮了臉,“我知道你厲害,但是大可不必。”
“我不想讓莫涵牽扯進來。”方紫嵐斂了神色,輕聲道:“既然有人能夠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現我和老曹會麵,那麼自然也能有人發現我潛入大牢見海寇。這種未知的風險,我不能讓莫涵替我承受。”
“我看你就是瞎操心。”阿宛嗤之以鼻,“莫涵姓莫,說到底是莫斌夫婦的親兒子,就算莫斌夫婦懷疑他又能如何?至多不過禁足兩天管教一下罷了。可你我不同,僅憑那塊玉佩,莫斌夫婦根本沒有完全信任你我。如今又鬨這麼一出,你我想不被懷疑都難。”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方紫嵐搖了搖頭,神情凝重了幾分,“我更在意的是,究竟是何人,竟然連我都沒有察覺?”
她一邊說著,一邊回憶方才見曹副將時的每一個細節,“老曹也說,他一進那間酒樓就覺得自己被盯上了,但是一直沒發現什麼異常。按理說,以老曹的能耐,不該如此。”
阿宛滿臉寫著不相信,“你不是天下第一?難道暮山關還能有人比你更厲害……”
“是窗戶!”方紫嵐猛地出聲打斷了阿宛的話,她好奇道:“什麼窗戶?”
“酒樓客房所有的窗戶都在同一側,而且全部是連通的。”方紫嵐眼中閃過一絲懊惱,“之前我翻窗進入老曹房間的時候,隱約聽到了鈴鐺響動,當時我還並未在意。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那個聲音暴露了我的行蹤。”
“是了。”阿宛也猛地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當時在酒樓之外,我見簷角都掛有風鈴,還隻道是裝飾,原來竟然連通了所有客房的窗戶。一旦有人破窗而入,連通的風鈴就會示警。”
“是我大意了。”方紫嵐長歎一口氣,阿宛出言安慰道:“這也怪不得你。一般人誰能想到,一個酒樓還會設有這種機關。”
“莫斌夫婦不可小覷。”方紫嵐肅然開口道:“難怪莫涵和我說榮安王一直視莫家為眼中釘。”
阿宛聽到此處,終於反應了過來,“所以你之前說心底有個懷疑的對象,是榮安王?”
“是。”方紫嵐點了點頭,“但是我沒有想通,若隻是榮安王與莫斌的內鬥,海寇為何而來?”
阿宛略一思索,小心翼翼道:“有沒有可能是海寇知道了榮安王和莫斌的內鬥,想要利用這一點,趁機漁翁得利?”
“倒是有可能。”方紫嵐順著她的思路說了下去,“海寇混入暮山關,營造出莫家通敵叛亂的假象,誤導榮安王信以為真,想要借此機會鏟除莫家。然而榮安王手下將領沒有能抗事的,所以隻能假借他人之手。”
阿宛恍然大悟,“於是便有了夏侯將軍呈入京城的那一封八百裡加急?”
“沒錯。”方紫嵐神情冷了幾分,“夏侯將軍曾多番與海寇交手,即便暮山關的莫家嚴防死守,然而隻要榮安王放出一點蛛絲馬跡,就能立刻引來夏侯將軍的追查。屆時鏟除莫家,就是板上釘釘理所當然的了。”
末了,她垂眸道:“借刀殺人,榮安王這一招,夠狠的。”
“可是你和曹副將不是都說榮安王被保護得很好嗎?”阿宛神情疑惑,“這種借刀殺人的計謀,聽起來不像是被過度保護的人能使出來的。”
“榮安王這一招借刀殺人聽起來狠毒高明,實則鼠目寸光,淺薄至極。”方紫嵐神色愈冷,“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榮安王殊不知,他借夏侯將軍之手鏟除了莫家,之後再無人可用。大京東南之境防守薄弱,不僅給了海寇肆虐的機會,而且若是讓汨羅人知道了,隻怕卷土重來也未可知。為了一己之私,內鬥至此,說起來像是個被過度保護的人會做出來的事。”
“若事實真相當真如此,我們一定要保住莫家。”阿宛臉上閃過一抹不安,“不然東南之境一旦起戰亂,且不說你這個越國公的位置還做不做得穩,就說征戰沙場,肯定是免不了了。那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