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莫斌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方紫嵐麵前,語調激動道:“你的舅父,可是秦珸?”
秦珸?方紫嵐心中疑惑,這名字聽得好生耳熟。她略一思索,很快意識到莫斌口中的秦珸,恐怕是前朝平南王手下的玉麵將軍秦珸。
“老爺?”胡夫人怔了一瞬,然後突然抓住了方紫嵐的手,“姑娘可是姓方?”
方紫嵐木然地點了點頭,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她本以為與莫涵相認是個意外,但如今看這個情形,難道他們在這個世界也是親人?
“好孩子,你受苦了。”胡夫人猛地抱住了她,她任由胡夫人抱著,茫然地看向莫斌,卻見他也是一臉欣慰,“好孩子,總算是找到你了。”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方紫嵐喊了好幾句夫人,胡夫人才鬆開她。
她站定之後神色複雜,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娘親在我年幼時便過世了,我對她知之甚少,還請莫將軍和夫人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胡夫人緊緊抓著方紫嵐的手不肯鬆開,一旁莫涵忙上前寬慰道:“娘,如今嵐姐人都找到了,有什麼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莫斌也輕輕拍了拍胡夫人的肩膀,安撫著她的情緒,見她緩和不少便吩咐人上茶。待茶上好之後,莫斌便屏退了所有下人,讓幾人一一落座。
胡夫人坐在方紫嵐身邊,拉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方姑娘,不知我這樣喚你合適嗎?”
方紫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手抽出來,“夫人還是喚我嵐姑娘吧。”
“果然,方家苛待於你。”胡夫人的神色黯了黯,但不過一瞬就欣然道:“好在我們找到你了,以後定是不會讓你再吃半分苦頭。”
方紫嵐沒有辯駁,隻是淺淺一笑道:“謝謝夫人。”
“都是自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胡夫人鬆開拉著她的手,把自己腰間的玉佩拿下來,和她的玉佩一起放到她的手心,如釋重負一般地長舒了一口氣,“終於物歸原主了。”
方紫嵐低頭看著掌心的玉佩,兩塊玉佩的質地紋理和鏤刻樣式竟是絲毫不差,隻是她的玉佩上多了一個嵐字。
可是她的玉佩分明是方家的家族玉佩,又為何會和胡夫人的玉佩一模一樣?
她正覺奇怪,就聽胡夫人的聲音自她耳邊傳來,不僅解答了她的疑惑,也讓一段塵封多年的往事重見天日。
“嵐姑娘,你的娘親名為秦璿,乃是前朝平南王手下秦珸將軍的胞妹,姑蘇秦氏唯一的嫡女。”胡夫人徐徐開口道:“至於我,原本不過是和姐姐在京城風月樓中賣藝的伶人,身份低微,與秦璿小姐攀不上什麼親戚關係。”
“那還是大楚未亡時的事了。那一年,平南王得勝還朝,自風月樓前打馬經過時,救下了不願受人輕薄而意欲跳樓的姐姐,並對姐姐一見鐘情,說是非姐姐不娶。彼時平南王征戰沙場手握重兵,政敵仇家都不少,從他說要娶姐姐後,我們姐妹過的是提心吊膽度日如年。”
“皇帝不允,滿朝上書,京城遍是流言蜚語。而秦璿小姐便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她不僅替我們姐妹贖了身,還讓我們以她表姐妹的身份入住秦府,極力促成了姐姐與平南王的婚事。”
聞言方紫嵐心中一震,不由地插言道:“夫人的姐姐,是平南王妃琴姬夫人?”
“是。”胡夫人點了點頭,眼中是難得的眷戀仰慕,“當時那般情況下,秦璿小姐以一己之力壓下了悠悠眾口,那等威勢氣魄,縱是男子怕也不及。”
她說著似是想起什麼,笑道:“方才你維護涵兒時,那模樣真是像極了你娘親年輕的時候。”
方紫嵐忙擺了擺手,對著主座上的莫斌一禮道:“方才是我魯莽,還望莫將軍不要怪罪。”
莫斌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胡夫人也仍是笑,“傻孩子,我們怎麼會怪罪你。”
她說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另一邊莫涵牽回話頭,問道:“娘親,後來呢?”
“後來大楚外有百越汨羅北金等強敵環伺,內有各大王爺爭權奪勢,亂成了一團。平南王臨危受命遠赴百越,姐姐隨王爺同去。那時我已嫁給老爺,懷有身孕,便留在了京城。”
胡夫人說著看向方紫嵐,幽幽道:“秦璿小姐深知大楚風雨飄搖,怕是撐不了幾年了,於是她在姐姐隨王爺離開之前把這對玉佩送給我姐妹二人,說是若有朝一日我們流落天涯,也可憑這對玉佩重聚。再之後的事想來嵐姑娘也聽過,平南王戰敗葬身越地深海……”
她頓了一頓,眼底淚光閃爍,“姐姐本想隨王爺一起去了,卻被秦珸將軍救下,這才發現已有身孕。她輾轉回到了京城,難產生下了嫵青郡主,血崩而亡。秦璿小姐……”
她沒有說下去,方紫嵐追問道:“我娘親怎麼了?”
“京城紛亂,老爺在聽聞平南王過世的消息之時,便帶著我躲到了鄉下老家避難。可秦璿小姐顧及秦家,始終不肯和我們一起離開。後來姐姐回京後,她為了保護姐姐,被一方氏公子搶到了方家為妾,受儘了屈辱……”
胡夫人語調中滿是怨恨,她咬牙切齒身形顫抖,一字一句道:“待局勢穩定之後,老爺為了我們一家老小降了李氏,這才敢派人去京城打聽,因而知道了秦璿小姐早已過世的消息。若非今日你持玉佩相見,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她還有血脈尚在人世。”
“按夫人所說,這玉佩應是嫵青郡主所有,為何會在我娘親手中?”方紫嵐神色晦暗不明,胡夫人輕聲歎氣道:“姐姐回到京城之時,因囊中羞澀典當了玉佩,誰料機緣巧合玉佩輾轉回到了秦璿小姐手中。若非如此,秦璿小姐又怎會為保護姐姐……”
她話說了一半,終於熬不住,痛哭流涕道:“秦璿小姐那樣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