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家二公子諸葛鈺,方紫嵐努力地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這個名字的所有信息,然而翻來覆去隻有這麼幾句:體弱多病的諸葛家二公子諸葛鈺,此前一直養在江安老家,直至今年初將至弱冠之年才被諸葛家主他家爺爺接到了京城,說是方便照應。然而這幾個月過去了,依舊是沒有一官半職的閒散人,寧順帝這個時候派他來宣旨?
方紫嵐心中存疑,雖說剛來這邊很多東西她都不知道,但是當初什麼電視劇小說她也沒少看過,像襄王這樣征戰沙場的,回京第一件事應該是麵聖,隻是如今沒有麵聖反而來了一道聖旨,宣旨的還是一個沒有任何官職的世家公子,這事還真是新鮮。
方紫嵐這般想著,人已經跟著襄王走到了正廳,隻見廳裡一道青色身影,單薄好似紙裁,聞聲那道身影轉過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諸葛鈺見過襄王殿下。”方紫嵐還未看清他的麵目,隻覺得這聲音頗為溫軟,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動聽。
待到諸葛鈺抬起頭,方紫嵐不由地愣了一瞬。諸葛鈺的眉目是極為出挑的精致好看,眉如遠山之黛,眼眸深邃好似天上星辰,然而兩片薄唇卻毫無血色,皮膚也蒼白得近乎透明,果然如傳言一般是個病秧子。
“諸葛公子不必多禮。”襄王說著將他請到了座位上,“此番有勞諸葛公子了。”“談不上有勞,宮裡差人請我們諸葛家來襄王府宣旨,按理應是我大哥前來,隻是我大哥昨日就陪衛大人去京郊巡營了,恰好不在府上……”
諸葛鈺話說了一半就忍不住咳了幾聲,一旁的夏侯彰是個極有眼色的,早就把茶放到了諸葛鈺手邊。
“家主這幾日身體抱恙,我又實在不敢驚擾,這才自作主張過來了,還望襄王殿下莫怪。”諸葛鈺說完又咳了幾嗓子。一旁的方紫嵐看在眼中,隻感歎老天果然是公平的,這諸葛二公子這般精明周到,慧極必傷這話當真說得不錯。
“諸葛公子多慮了,這等小事我自是不會怪罪,隻是不知家主身體如何?”襄王問得關切,諸葛鈺頷首一禮,“多謝殿下掛念,家主上了年紀,身體自是有些不爽利,並無大礙。”“如此便好。”
“襄王殿下,諸葛鈺此番前來傳旨……”諸葛鈺話說了一半,襄王自是知道他的意思,“諸葛公子請。”
“傳聖上口諭,襄王李晟軒平定兩金之亂有功,特賜黃金千兩珍珠十斛,以示嘉獎。其餘各將士論功行賞,不得有誤。”諸葛鈺說完,襄王也領了旨謝了恩。
方紫嵐跟著跪在後麵隻覺得這不過是一道普通的封賞聖旨而已,待襄王進宮麵聖之時賞賜也不是不可以,為何還要諸葛家親自來宣旨?
正當方紫嵐疑惑之際,就聽到諸葛鈺的聲音,“聖上近日龍體欠佳,殿下就不必進宮請安了。至於各將士的論功行賞……”
諸葛鈺說著停頓了一下,伸手拿過桌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聖上說襄王殿下征戰辛苦了,各將士的論功行賞就交給玉成王殿下和衛大人便好。”聞言襄王淡淡一笑,“如此,我倒是樂得清閒了。”
“殿下剛從北境回來,自是要好好休養一段時日,養精蓄銳才是上策。”諸葛鈺微微一笑,“朝堂之上風雲變幻,殿下九鼎大呂,還有好些事要操心,切不可操之過急。”
“多謝諸葛公子提點。”襄王斂了笑,臉上神色認真了幾分,鄭重其事道:“往後都要拜托諸葛公子了。”
襄王的態度和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讓方紫嵐不由地有些奇怪,雖說諸葛家現任家主以年事已高為由不過問朝堂之事了,但是說到底也沒有交出家主身份,就是說現在諸葛家定主意的還是諸葛家主也就是諸葛鈺的爺爺。
而且京中遍傳諸葛家主有意讓諸葛鈺的大哥諸葛銘成為下任家主,按理說對於諸葛鈺這樣一個閒散的世家公子,襄王沒必要如此正式地說拜托這樣的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多個朋友多條路?
不過對於諸葛鈺這般聰慧通透的人,就算不能做朋友勢必也不能成敵人,方紫嵐這樣想著的時候,人已經在襄王的書房了。
“對於方才的聖上口諭,和諸葛鈺說的話,你們二人有何看法?”襄王負手站在書案旁,不知在想些什麼。
夏侯彰沒有說話,方紫嵐想了想先一步開口打破了沉默,“這位諸葛二公子滴水不漏,既擺明了諸葛家不願出麵的想法,又替殿下說了朝中還有很多事要殿下費心的話……”她說著停了一下,“隻是這費心究竟是為君還是為臣的費心,他可都沒有說。”
“秀姑娘!”一旁夏侯彰不悅地喊了方紫嵐一聲,“即便此處是襄王府,也請姑娘謹言慎行。”
“無妨。”襄王轉過身,定定地看著麵前的人,“你說的不錯,諸葛鈺確實滴水不漏,但是為君為臣他也說的差不多了。”
“殿下這是何意?”方紫嵐眉頭微皺,仔仔細細地回想剛剛諸葛鈺說的每一個字,卻也沒有找到什麼蛛絲馬跡,難道是那句九鼎大呂?
“剛剛諸葛公子勸諫殿下不要操之過急,恐是怕殿下聽了皇上的口諭,會輕舉妄動。”夏侯彰緩緩開口,“皇上這道口諭雖是封賞,但卻把論功行賞這種籠絡人心的事情交給了玉成王殿下,這背後深意隻怕殿下比誰都清楚。”
“這道口諭隻怕不是皇上的意思。”襄王微微一笑,“方才諸葛鈺隻說皇上龍體欠佳免了請安,不過這太後的安,還是要請的。”
襄王的意思是旨意是太後假借皇上名義傳的?方紫嵐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樣想似乎也說得通,當今皇上的性子說好聽了是寬和仁厚,說不好聽了是懦弱無爭,所以先帝才會下那樣的遺詔,讓皇上百年之後傳位給其弟襄王。
然而太後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對自己的親孫子玉成王也是溺愛得緊,全京城如今都等著看襄王和玉成王誰勝誰負,而她能等的結局,隻有一個,那便是襄王得位繼承大統。
書房說了沒幾句,襄王便帶著夏侯彰要進宮去給太後請安,方紫嵐本想跟著一起去,卻被襄王隨便安了個名目留在了府中,說是現下帶個生麵孔進宮怕旁生枝節,她也就隻好留在府裡等消息了。
方紫嵐在院子裡逛了幾圈也沒等到襄王回來的消息,倒是等到自己肚子餓得咕咕叫了起來,無奈隻好先去廚房找點吃食。
她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小丫鬟帶路去廚房,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廊下有兩個女使在低聲議論些什麼,見狀方紫嵐示意小丫鬟不要出聲,她悄悄湊了近些想聽聽她們在說些什麼。
隻聽得其中一個女使說剛剛來宣旨的是諸葛家二公子,看這風向怕是要變了。另一個則問這一個為何是二公子風向就要變?這個回答說咱家殿下平亂回來,竟來了個無官職的世家公子宣旨,足以看出皇上的心不在襄王這邊了。
方紫嵐邊聽邊覺得有些好笑,不愧是襄王府,連這些個女使都懂得看風向了,隻是這兩個女使膽子未免太大了些,私下議論若是被襄王妃逮到了,隻怕沒什麼好果子吃。
她這樣想著,就看到了對麵款步走過來的女子,不是襄王妃方紫沁又是誰?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來的可真快。
“私下議論主子的事,我看你們是活膩了吧?”說話的是方紫沁身邊的女使,方紫嵐還有些印象,應是和方紫沁一起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好像是叫秋水。
見到王妃過來再加上秋水這麼一嗓子,兩個女使竟是齊刷刷地跪了下去,“王妃饒命,我們也隻是閒來無事隨口說說罷了……”
“閒來無事?”方紫沁莞爾一笑,仿若春風化柳,方紫嵐卻隻覺得有些不妙,這副身體記憶中的大姐方紫沁從來都是和善的笑麵虎,這兩個女使還是自求多福吧。
“我們襄王府可不養閒人。”方紫沁說著撣了撣衣袖,“找人把這兩個丫頭發賣了。”“王妃饒命!”兩個女使邊喊邊磕頭,臉上的神色都是驚恐萬分。
“不願意?”方紫沁眉頭微蹙,一雙剪水秋瞳微微一眨,似有幾分為難,“我堂弟前一陣在京城開了個萬花樓,我瞧著你們倆也算有些姿色,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送給他算了。”
“王妃饒命!小的知道錯了!”兩個女使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方紫嵐也是一愣,方紫沁說的這個堂弟她也是知道的,隱約記得名叫方立輝,是方家出了名的紈絝子弟,這兩個姑娘落到他手裡怕是……
方紫嵐正思索著要不要幫她們說兩句話求個情什麼的,那邊秋水已經讓人把她們拖了下去。“王妃……”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方紫沁打斷了,“不知秀姑娘肯不肯賞光,和我吃一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