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王城,郎卓等人在西北的大山待了將近一月的時間,確認無追兵之後方才返回西州,他們一群漢子糙慣了,但阿笙一個女娘在那山中蓬頭垢麵了這麼長時間,她現在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立刻要回去洗漱。
臨走之時,阿笙忽然停了下來,對郎卓等人道,“郎大哥,可否容我將此事報與王後先?”
郎卓等人愣了愣,片刻便會意,阿笙這是要將功勞讓與王後,她畢竟是裴氏之人,這麼做也合理。而阿笙考慮的卻不是這個,她是要將自己藏在西州王後的身後,等到央國那邊一切塵埃落定才能保證她是安全的。
阿笙回客棧梳洗過後方進王庭拜見裴妙音。
剛到繁花殿便聽聞其內有人喧嘩,宮人也是認識阿笙的,見她回來了,又看了看內裡,將人叫到了一旁先候著,莫要去湊裡麵的“熱鬨”。
阿笙看著茉莉有些不自然地站在那,另外似乎還有一個在哭的孩子。
“怎麼了?”
那宮人也知阿笙許久未來王庭,便與她從頭說道。
原來阿笙離開的這段日子,賀蘭倬還是根據王庭商議的決策,將哲多的西敏部調到了東邊駐守,畢竟就連賀蘭倬自己都未想過阿笙真的能成功。
哲多向來野心大,到了東部也沒遮掩多久,便擅自在東邊的科摩多設立了所謂的關卡,東境商隊路過皆須向他繳納“關費”才能通過。這件事被捅到了王庭後,麵對賀蘭倬的質問哲多以西敏部士兵開銷不足,若是賀蘭倬要讓他取消關卡,就要提升自己的軍費和士兵的軍餉。
賀蘭倬被他氣得不輕,當下甩手而去。
未久便有西州的商人上告,這哲多不僅向東邊來的商隊征收關費,就連西州要往東的商隊也須向他繳納才能通過,眼看這哲多是要將東原野當作自己的領地,賀蘭倬如何坐得住。
但西敏部素來是王庭出色的戰力,在其餘部落當中也頗有威望,賀蘭倬也輕易動不得,這邊兩廂為難下,他想到了哲多的女兒施麗,也就是茉莉的母親,想通過她周旋一番。
哲多收到施麗信的時候正在酒桌之上,酒意正濃,見得女兒這番掃興的言論當下當著眾將士的麵將那封印有王庭禦印的信撕了個粉碎。
這件事傳到王庭之後賀蘭倬臉都青了,當日便到了繁花殿來找裴妙音商量此事。
豈料裴妙音聽完卻是笑出了聲,她柔聲笑道:“王要的是西敏,又不是哲多。”
這麼簡單的一句讓賀蘭倬如大夢初醒一般大笑而去,臨了也不忘吩咐宮人將他新得的汗血馬給王後送來。
具體賀蘭倬做了什麼不知道,隻是一個月後,哲多的侄子隼在一個夜裡將哲多首級取下,獻於王庭,道哲多有反意,他不敢隱瞞,決定大義滅親先下手永訣後患。
西敏的將士見哲多身亡,知曉屬於哲多的大勢已去,因而紛紛投靠隼,賀蘭倬就連深究哲多之死的王令都沒有,直接加封隼為西敏新的首領。
眾人看到這也明白了,這隼會取哲多的首級與賀蘭倬脫不開關係,但如今西敏在隼的手裡,他歸心賀蘭倬,其餘部落自然也就沒有多的話,唯有哲多的女兒施麗每日在王庭之內以淚洗麵。
自哲多死後,施麗的位份雖然沒變,但宮內卻冷清了許多,平日裡殷勤的下人都敢給她臉色看,從前跟在施麗身後殷勤問候的那些美人們,現在尋著央國的禮儀,每日向王後宮中跑得勤快,哲多之死若按受益之人來說,除了西州王,便是這位深居淺出的王後了。
茉莉看著母親的慘境與如今眾星捧月的裴妙音,便也看清了,父親對她的喜愛來自於外祖父一族,如今掌權的隼自然不會給她母女二人撐腰,自己的地位也就不如從前了。
正因看懂了這個,茉莉的脾性收斂了許多,今日裴妙音在繁花殿辦了賞花宴,她便也乖乖地來了,眾人賞花觀樹,她便一直默默坐在一旁,旁人自然也不願多搭理她,茉莉習慣了眾人從前的殷勤,如今這境遇,她雖心裡明白是為何,但終究憋著一口火氣。
今日賀蘭倬的幼子賀蘭榕在嬤嬤的帶領下也受邀前來,他生母是被北邊一個偏院的部落供奉給賀蘭倬的,自認身份低微不敢前來,便讓王廷的嬤嬤將小王子帶來了,這小人兒討喜,頻頻逗得眾人大笑,與茉莉如今的境況成了鮮明地對比。
茉莉看他小小年紀對裴妙音頗為親近,便覺這孩子定然受其母教唆,養成了攀附的性子,多看不慣,趁著那小人兒走過,便掛了他一腳。
沒曾想,那孩子沒站穩,直接撲進了長滿花刺的花叢中,刮花了臉。
此刻園內的吵鬨便是為了這般。
阿笙遙遙地看著那頭,茉莉依舊高昂著頭道歉的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一旁的裴妙音低下身來,看了看那孩子的傷口,又命人拿來藥膏,親自為他上藥,全程根本未看茉莉一眼。
在場的眾人雖是氣憤卻不敢多言,茉莉母親雖然在王庭受冷落,但她畢竟是王的第一位公主,王庭內還是卻沒人敢輕視於她。此事王後不開口,眾人也不敢出聲教訓於她。
阿笙看著裴妙音為那孩子細細地上藥,那般專注,而後又衝那孩子笑了笑,原本還是小哭包一個的小人兒立刻笑開了花。
茉莉原是想道歉,但眾人的態度讓她的話在嘴邊徘徊許久,卻如何也低不了這個頭,遂轉身離開了庭院。行至這邊才發現阿笙站在那,茉莉微微蹙眉看了阿笙一眼,方才帶著一眾仆從離開了繁花殿。
此時裴妙音才看到阿笙到了,便向她招了招手。
阿笙上前見禮,裴妙音將人扶起,她也並未提阿笙這幾個月所做,隻是簡單慰問了一句,“辛苦了。”
然而這句“辛苦了”卻是被阿笙聽出了彆的意思,她低斂著眉目笑了笑,道:“有什麼好辛苦的,不過是跟著拉穆去相地,學習學習西州的風土。”
阿笙側過身子,背對眾人,輕聲直接道自己此番所做對於央國而言未必是好事,還請殿下庇護一二。
阿笙心裡清楚,裴妙音如今是西州的王後,她的立場與裴氏未必一致。裴陵邱的死對她而言到底還能算得了什麼,恐怕隻有她自己清楚。
而裴妙音也明白,阿笙既然不願意領賀蘭倬的獎賞,便是打算隱匿自己在其中的參與,她年幼勢弱,這麼做合乎情理,因此裴妙音便也沒有多推卻,應了下來。
見完裴妙音,阿笙便該去麵對裴鈺了,她拿著裴鈺的玉令引得刑部的人搜查涉嫌的府邸,從而讓裴清召兄弟二人相信刑部在查他,這是她引裴陵邱離京的第二步。
但她未經裴鈺允許便假借他身份用計,還害了他的三叔,這件事怕她還不知該如何麵對裴鈺。
裴鈺與裴妙音不同,他不僅是央國之人,也是裴氏正兒八經的家主,動了他裴氏的人,阿笙自然得給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