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杏的老子娘都是章側妃的陪房,一家人都在章側妃陪嫁的田莊上做活,因甜杏是小女兒,從小少於乾活,養成一副身嬌肉貴的小姐性情,又因長相單純可愛,和父母一起來王府跟章側妃請安時,被章側妃一眼瞧中,調教後撥去琅華苑做二等婢女。她記得那小丫頭性子是有些活潑,但也不至於手腳這麼蠢笨吧,在說兒子雖然不苟言笑,但對底下人並不苛責,也不至於灑點湯就氣得飯都不吃拂袖而去。
不行,她得找人問問,不能偏聽徐氏一麵之詞。
章側妃沉吟片刻道:“你先去拜見太妃娘娘吧,這事我先合計合計。”
徐婉起身屈膝告退:“那婉兒就先去了,下午婉兒在過來幫娘親調寇丹顏色。”
章側妃揮揮手,似乎話都不想和徐婉說了。
徐婉出朝曦苑時,如煙和喜鵲已經等在門口,章側妃怕徐婉找不著去太妃娘娘院裡的路,安排了一位小丫頭引著她們前去。
走了一段路,徐婉將喜鵲叫住,深深看著她,吩咐道:“有如煙跟我去就行了,喜鵲你先回院裡,今早出來得急,忘了吩咐廚房,你去給廚房說一聲,中午做一份熏魚,另外下午我要幫母親調製寇丹,你回去讓如月把鳳仙花準備好。”
喜鵲眼神閃了閃,道了聲是,便退下了。
徐婉則帶著如煙跟著引路的婢女朝太妃娘娘的壽康居而去。
壽康居在王府後院的東側花園深處,一路走來,要花小半個時辰,到了壽康居大門,苗嬤嬤還未到,她們站在大門前的桂花樹下等苗嬤嬤,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下,一半稀稀疏疏的照在壽康居的台階上,一半打在大門壽康居三個字的牌匾上,今日天氣好,一眼望去,光影如星光熠熠,顯得平和又暖意。
其實夢裡,在她嫁入王府之初也如今日這般,拜見過太妃娘娘,隻是沒有提前請示王妃娘娘,更沒有苗嬤嬤奉旨引薦,自然,她連壽康居的掌事嬤嬤都未見著,隻被一位三等婢女以太妃娘娘正在誦經,不便見客而拒之門外,她那時謹小慎微以為是太妃娘娘不喜她,為太妃做的鞋襪提都不敢提,此後也不敢再來拜見太妃。
直到三年後,她第一次踏上壽康居門前這幾步台階,也是沈澈“身死”的第二年,更是她在王府最孤立無無緣的一年。那時何夫人苛責她,妯娌擠兌她,小姑子欺負她,她實在沒法,想起深居簡出的老太妃,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做了兩副抹額來壽康居,表麵是儘孝,實際是想找個靠山。不曾想太妃娘娘不但親自接待了她,還誇她抹額做得合適,她受寵若驚,之後便隔三差五的拜見太妃娘娘,給她送點心、送鞋襪、抄經書,又打點太妃娘娘院裡的婆子婢女,讓她們對她有好感,幫著在太妃麵前美言。
後來得太妃庇護,與太妃接觸多了,才了解到太妃的為人,正直公義、心善慈悲,對自己更是猶如女兒般疼愛,若說自己與那段夢裡最不舍的人便是太妃娘娘了。
徐婉等了一會兒,苗嬤嬤才急步趕來,她對著徐婉行禮道:“二奶奶安,實在不好意思,耽擱了一會,讓二奶奶久等了。”
徐婉忙扶起她,道:“嬤嬤客氣了,我也是剛剛才到,毓秀院裡本就事情多,嬤嬤特意來一趟,是我麻煩嬤嬤了,該我跟嬤嬤道謝才是。”
徐婉的態度讓苗嬤嬤心裡很是舒坦,她笑道:“二奶奶也彆和老奴客氣,老奴這就去叩門。”
壽康居的大門其實並未全部關閉,左邊一扇門半開著,裡麵有一位小丫頭守著門,徐婉幾人到時,她探頭出來望了幾眼,見她們離得遠,站在這裡的時間也不長,她自然就當沒看見。這會兒苗嬤嬤上前,對著小丫頭低語了幾句,小丫頭一邊聽,一邊看向徐婉,等苗嬤嬤說完後,道了句“請嬤嬤稍等,奴婢這就去稟報。”便轉身朝院裡小跑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壽康居的掌事嬤嬤,夢裡對徐婉很是照顧的呂嬤嬤走出來,如今的她不過花甲之年,一頭花白的頭發整齊的盤在腦後,臉龐和眼尾都布滿皺紋,與夢裡見到徐婉就不由露出笑意的眼神相比,如今的她神情肅穆,眼神漠然,給人一副不好相處的模樣,徐婉知道,這不過是因為太妃和善,而作為掌事嬤嬤的呂嬤嬤就隻有嚴肅才能鎮住底下人的原因。
苗嬤嬤點頭哈腰略帶討好的向呂嬤嬤行禮後說明來意,徐婉緩步上前,微笑著任由呂嬤嬤打量。
呂嬤嬤帶著審視的目光將徐婉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她今日穿了一身橙色圓領對交短袍,下配橙白漸變色百褶裙,頭發梳成飛天髻,簪了珍珠嵌寶石的珠花,看起來清新脫俗,絕美的五官笑意盈盈,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上來,一顰一笑給人一種端莊優雅的大氣之美。
二爺倒是娶了位端慧的妻子,呂嬤嬤心裡暗想,麵色也緩了緩,道:“太妃娘娘這時正在誦經,不便見客。”
果然如夢裡一樣,顯然太妃並非有意避而不見,徐婉早已料到結果,也不失望。
“那確實不巧。”苗嬤嬤說著,有些尷尬的看向徐婉。
徐婉神色如常,笑道:“既然太妃娘娘正在誦經,我們也不好打擾,我做了兩副抹額,想要送給太妃娘娘,還請呂嬤嬤幫著轉呈,我針腳粗糙,若是太妃娘娘不喜也沒什麼,下次我練好女紅,在幫娘娘做兩雙鞋襪。”
被拒之門外還能如此鎮定,呂嬤嬤倒是高看了徐婉一分,既然徐婉心存敬意,呂嬤嬤也不好拒絕,接過禮物道:“等娘娘誦經完畢,老奴一定將二奶奶的話帶到。”
徐婉趁機給呂嬤嬤也送上一個荷包,呂嬤嬤把抹額收下,荷包卻推脫不收。徐婉執意送給她:“嬤嬤是伺候太妃娘娘的老人,婉兒見著嬤嬤就跟晚輩見著長輩似的,不過是一點小小心意的見麵禮,還請呂嬤嬤一定收下。”徐婉並未有用銀子收買呂嬤嬤的意思,荷包裡不過是常規的見麵禮打賞,呂嬤嬤默了默,才對著徐婉道了謝並收下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