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溫家的嫡長孫女,若是能成為皇族龍孫的乾女兒,那於他們溫家不可謂不是幸事,前途同樣一片光明。
想通這一點,溫老太太眼裡的笑意頓時溢出了眼角,慈愛的神情更添幾分親切:‘婉兒姑娘可彆這麼說,咱們小妞妞能得婉兒姑娘這個乾娘,是她的福氣,何況又是你們兩姐妹閨中約定,老太婆我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若是婉兒姑娘和徐家都願意,我溫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徐婉笑得真誠:‘我母親是看著蘇姐姐長大的,對對待蘇姐姐的心意也如半個女兒般心疼,知道我能有小妞妞這麼個可愛的乾女兒,高興還來不及呢!這不我前腳進了蘇姐姐院子,後腳母親就備了一些禮物,怕我第一次做人家乾娘,認親禮送得不周到
,她零零總總備了些送了過來,還希望蘇姐姐不要嫌棄呢!’最後一句是對著蘇麗娟說的。
蘇麗娟將女兒脖子上的瓔珞推了推,道:‘婉兒妹妹客氣了,這麼貴重的瓔珞還叫不周到麼,你看小妞妞喜歡得可都不願摘下來了。’
大曾孫女脖子上的瓔珞老太太早就注意到了,還以為是孫媳婦專門為小妞妞準備,故意想要在府裡看不上她的那些人麵前彰顯財氣,卻沒想到會是徐大小姐所賜,一時不免多看了幾眼。
隨後老太太將從她們進屋就一直握在手裡轉動的佛珠放在茶幾上,伸手從蘇麗娟手裡抱過妞妞,‘哎呀,咱們妞妞可真是有福氣,乾娘送的瓔珞戴著真好看,以後可要好好孝順乾娘喲。’小妞妞也不認生,見祖奶奶逗笑,也跟著咧嘴笑,把溫老太太也稀罕住了。
溫太太滿腔怒火的衝到兒媳婦的院子
,不曾想,蘇麗娟和徐婉去了老太太那邊,看著蘇麗娟屋裡堆積的禮盒物品,她又火冒三丈的趕去老太太院子。
走到老太太院裡,聽得屋裡傳來的歡聲笑語,她額頭青筋直跳,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按耐住脾氣爆發,畢竟是在老太太屋裡,她這個做媳婦的可不敢放肆。
‘喲,我當是誰能逗得了母親心情如此開心,原來是兒媳婦和徐大小姐呀!’溫太太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徐婉和蘇麗娟忙起身給溫太太行禮,溫太太頷首倒沒為難她們,隻堆了笑臉跟溫老太太行禮。
溫老太太指了對麵的炕,道:‘’你來了,坐吧!’
徐婉懂事的退到一邊,蘇麗娟上前扶著溫太太坐到炕上,又和婢女一起幫著切了新茶給婆婆奉上。
看兒媳婦這麼懂事,溫太太心中熨帖,可一想到兒媳婦屋裡堆積的東西,眼裡又掩飾不住怒意,她斜視著蘇麗娟,道:‘聽說你收了徐大小姐送來的禮物。’
蘇麗娟笑道:‘本來是要著人去告知母親的,兒媳一時高興過了頭,忘了此事,還讓母親親自來問,實是兒媳的錯,兒媳…’
溫太太皺眉:‘知道錯了,你還收,這要傳出去…’
溫老太太咳嗽一聲,打斷溫太太的話:‘言斌他娘,看你說的什麼話,婉兒姑娘認了咱們大姐兒做乾女兒,這當乾娘的送些東西給乾女兒,有什麼不能收的,婉兒姑娘和麗娟姐妹情深,咱們做長輩的支持就好,可不能做那不明事理的惡婆婆,攔著兩孩子交往。’
溫太太聞言臉色一驚,一會白,一會紅,一會青的,好不精彩,‘母親是說徐姑娘認了大姐兒做乾女兒?’
溫老太太道:‘這還有假,你看你大孫女脖子上還帶著她乾娘送的認親禮呢!’
小妞妞穿著暖和的夾襖正躺在溫老太太身邊的炕上,她不哭不鬨,一會兒看看說話的人,一會兒又看看房頂,自顧自的玩的乖巧。
脖子上瓔珞項圈的珍珠流蘇已在她的晃動下略有些淩亂,可和田玉和東珠的光澤卻絲毫不減,特彆是那幾顆紅寶石,反而隨著她的動作偶爾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徐婉沒有在溫家用晚膳,冬日天黑得早,她得趕在天黑前回家,蘇麗娟親自送她到大門。
站在溫家大宅門的石階上,寒風吹得徐婉的額前的青絲飛舞,徐婉催促道蘇麗娟:‘蘇姐姐快彆送了,回去吧,外麵冷,彆受了寒。’
蘇麗娟搖搖頭:‘今日你幫我這麼多,就讓我再送送你吧,我看著你上了馬車就回。’
徐婉說:‘我不過是搭了個梯子,以後的路還得你自己走。’
蘇麗娟點點頭:‘我知道,妹妹的大恩姐姐記在心裡,從明日起,我以後每天都去老太太跟前儘孝,把小妞妞也帶上,她父親奶奶不喜歡她不要緊,能爭取到她祖奶奶的疼愛,也是她的造化。以後的路我會好好走下去,不會再讓妹妹跟著替我操心破費。’
多去溫老太太跟前儘孝,徐婉很讚同,‘姐姐聰慧過人,我相信姐姐可以做得很好,至於說破費,妹妹其他本事沒有,也隻有破點費了。’
蘇麗娟戲謔道:‘妹妹還叫沒本事,今日借起漢王府的勢把姐姐都嚇了一跳。’
徐婉苦笑:‘也隻有這一次,以後可不敢在扯漢王府的大旗。’雖然箋文一事被破壞,但和漢王府劃清界限的想法依然沒有改變。
蘇麗娟點點頭,確實不能,若是讓漢王府的人知道了,恐惹她們不喜婉兒妹妹,今日婉兒妹妹真真是為了她和小妞妞冒大險了。
徐婉知道蘇麗娟誤會她的意思了,思忖道:‘蘇姐姐,婉兒從小和姐姐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不論最後嫁沒嫁去漢王府,我對姐姐的情意都不會減,今日因妹妹與漢王府的婚約幫著給姐姐撐了麵子,假如以後妹妹失了這場姻緣,還望姐姐不要怪妹妹拖累了小妞妞。’
蘇麗娟大驚失色,忙捂住徐婉的嘴:‘說什麼傻話呢,妹妹和王府的婚約整個漢城人都知道,可彆說什麼失了婚約不吉利話,快呸呸。’
蘇麗娟一邊說一邊又見徐婉眼中含有鬱色,心裡咯噔一下,憂心的問:‘是不是王府那邊有什麼話傳出,那今日之舉會不會害了妹妹?’若是漢王府反悔悔婚,婉兒妹妹可怎麼辦?
想到這裡,蘇麗娟頓時急上心頭,她倒不是擔心什麼女兒受不受拖累,她是擔心若是婉兒妹妹被王府退親,哪家還敢娶她,她後半輩子該怎麼辦?
徐婉見蘇麗娟著急,忙解釋道:‘沒有傳出什麼話,是妹妹自己,覺得就算與王府定了親,但嫁入王府時間還早,隻是想著以後的事又有說得清呢,所以有感而發。’
‘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
看徐婉語氣肯定,確實不像安慰她的樣子,蘇麗娟放下心來,說道:‘姐姐對妹妹的情意也是一樣,不管以後怎麼變,姐姐和妹妹的姐妹情永遠都不會變。’
溫老太太的宴息室裡,伺候溫老太太的老仆人將火塘裡的炭火撥了撥,炭火燃得越烈,不一會兒屋裡更加暖和。原本閉目養神的溫老太太緩緩睜開眼,‘你去打聽一下,徐大小姐都送了些什麼物品給言斌媳婦兒。’
能讓曾氏在她麵前對兒媳婦發難,可見那些東西恐怕是有些不妥。
老媽媽應諾,輕聲退了出去。
另有小丫頭進來給溫老太太斟茶,不過兩盞茶時間,老仆人回身進屋,對老太太回稟:‘徐大小姐送的東西大部分都是些大姐兒日常用得上的起居用品和玩耍的小玩意,足足拉了一車送給大奶奶,其中還有幾十個雞蛋大小的竹編紅柿子,顏色紅豔,小巧精致,老奴去的時候大奶奶院子裡小廝丫鬟正搭了梯子往銀杏樹上掛呢!’
溫老太太聽懂了老仆人的弦外之音,問:‘那另外小部分呢,是些什麼?’
老仆人神色有些遲疑,但還是據實回答道:‘另有小部分藥材、布匹和十幾筐銀絲炭用以供給大奶奶院裡日常使用。’
溫老太太聞言,神色微變,‘徐大小姐送了十幾筐銀絲炭來?’
老仆人心裡也歎大太太做事不周全,前幾天才為廚房怠慢親家太太鬨得闔府不安,今日又克扣大奶奶屋裡的銀絲炭。不過這也不是她一個下人可以置喙的,隻能將她打聽到的信息都告訴溫老太太:‘聽說府裡銀絲炭不夠用,大奶奶屋裡隻有為數不多的幾筐花炭,大奶奶不得已把大姐兒安排和自己住一屋,以便節約火炭,估計徐大小姐也是心疼大姐兒。’
溫老太太臉色寒冷,問:‘你說徐大小姐送了幾十個竹編紅柿子,大奶奶將她掛院子銀杏樹上是怎麼回事?’
老仆人回答:‘聽說是徐大小姐的意思,說大姐兒一天天長大,逐漸耳聰目明,大奶奶屋裡的窗欞望出去正好看到院子裡的銀杏樹,又恰巧銀杏樹在冬季無花無葉,光是樹枝看著冷清,所以特意從聚寶齋裡選了些竹編飾品掛銀杏樹上裝點景色,以愉大姐兒之目。’
溫老太太沉吟不語,老仆人抬眉望去,茶水的霧氣一縷一縷向上飄散,映襯得眉頭緊皺的溫老太太神色有些若隱若現,過了一會兒,又見溫老太太眉頭舒展開來,恢複了一貫的慈祥:‘將我屋裡的銀絲炭分五筐出來,給言斌媳婦兒送去,就說是我這個做祖奶奶的疼愛曾孫女。’
老仆人嚇一大跳,忙道:‘使不得啊,咱們屋裡也隻得二十來框,您一向懼寒,若是…’
溫老太太打斷老仆人的話,‘不礙事,你照我說的去做就是,溫家再是不濟,也不能短了嫡長孫女的缺不是。’語帶嘲諷,卻神色鎮定,顯然心中自有定數。
又喃喃低語道:‘原本以為那徐大小姐隻是替小姐妹出頭,現在看來,對我們大姐兒倒是真心疼愛。’
溫太太回到自己屋裡,人還有些恍惚,雖然老太太沒有直接斥責她,但是話裡話外無不幫著孫媳婦說話,她這個兒媳婦今日倒是險些有些沒臉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孫女能認徐姑娘做乾娘,於他們溫家都有利,老太太急著維護那兩姐妹也屬正常。
又想著自己沒弄清楚就跑去責問兒媳,確實有些不妥。
想到這裡,她叫了大丫鬟進來悄聲吩咐:‘你去查查,今日徐姑娘送東西給大奶奶的消息是誰提起,怎麼大奶奶那邊還未清點記錄,咱們院裡都清楚送了些什麼,不但知道種類,連數量都一清二楚。’
大丫鬟領命出去悄悄查問,不一會兒就查清楚了:‘說是表小姐那邊的大丫鬟來給咱們院裡掃院子的三等丫鬟春香遞的話,春香得了那邊二兩銀子。’
溫太太大怒:‘春香那死丫頭眼皮子也忒淺了,把她調去漿洗房。’
頓了頓,又怒斥小曾氏:‘她算什麼表小姐,一個靠勾引爺們做妾的賤人,給她點顏色,她倒是把手伸到我院裡來了,把她早晚的燕窩雪蛤停了。’
溫太太這邊正氣得腦仁疼,不想另一個婢女又進來稟報,老太太那邊撥了五筐銀絲炭給大奶奶,大奶奶又從自己的陪家裡選了一塊適合做大氅的水貂毛皮送去老太太屋裡。
溫太太聽完急火攻心,兩眼一黑,整個人險些摔倒,大丫鬟眼疾手快,忙伸手扶住,溫太太呲牙欲裂的怒吼道:‘快,找個理由,將春香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打一頓發賣了,還有那個上躥下跳的挑事精,把她給我禁足,吃食份例以後都隻照一般侍妾供給。’
徐婉並不知道溫家內宅裡的人仰馬翻。她回府後向母親細說了蘇麗娟的近況,又說認了妞妞做乾女兒,張氏也心疼蘇麗娟,知道兩姐妹關係好,對認親和送那一馬車東西這些都無異議,唯一就是有點心疼那件瓔珞,想著畢竟是女兒十歲生辰父親送的生辰禮。
不過已經送了也不能要回來,隻得叮囑女兒,明年父親母親送的及笄禮要收好,不能在送人了。
徐婉緊緊挽著母親的手臂,腦袋如小米啄雞般點頭答應,想著母親的通情達理,父親的疼愛有加,徐婉心裡覺得自己投生在徐家真是幸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