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姣姣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心中暗暗叫了一聲苦。
看來她剛才說的話，一字不落，全被聽了去。
她無意識鼓著腮幫子吐出一口氣，額前的劉海被吹得翻起來又落下去。
蕭懷恩始終保持著剛才彎腰的姿態，一副朕等著聽你解釋的模樣。
顧姣姣眼波微轉，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既然陛下都聽到了，臣女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陛下若是生氣，儘管責罰。”
“哦？”
蕭懷璟英挺的眉毛微微上挑，嘴角興味更濃。
“你連掩飾都不肯了？自古以來，還沒有人敢說皇帝給後妃侍寢的，你膽子倒是不小。”
顧姣姣拇指和食指對捏，一本正經地歎了口氣。
“我膽子也就這麼大，如果知道陛下就在後麵站著，相信我，再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會說剛才的話了。”
“哦？這意思是說朕如果不在，你就可以隨便說？”
顧姣姣嘴角抽了抽。
以前怎麼沒發現陛下是這麼龜毛又挑剔的人？
“哥哥曾提起過，說陛下胸懷天下，英明神武，心胸坦蕩，是世間少見的明君。
我這聽得多了，也就不知不覺放下了對陛下的敬畏之心嘛，說話難免口無遮攔了一些。
陛下肯定不會跟我一般見識的，對吧？”
蕭懷恩輕哼一聲，喉間溢出一抹輕笑。
“你這幾句話既捧了朕，又不動聲色誇了一下你哥哥，嗯，是一套八麵玲瓏的說辭。
不過”
他話音一轉，“以我對顧師兄的性情了解，他是絕不會在背後這般誇我的。
看來你對朕和顧師兄的相處還不太了解。”
顧姣姣
得。
拍馬蹄子上了。
她正想著該怎麼說，鼻翼忽然動了動，嗅到了一股焦焦的味道。
“糟糕，我的烤肉。”
顧不得和蕭懷恩再說什麼，她倏然從地上跳起來，轉身手忙腳亂地將烤架上的肉夾出來。
放在旁邊的一個小巧精致的陶瓷碟上。
翻看了一下肉的背麵，她拍著胸脯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隻焦了一塊，幸好我鼻子靈，烤肉最講究時間，一旦烤過了，肉質硬難以下咽。”
“姑姑娘。”
小嬋嚇得臉色慘白，顫著手用力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裙擺，幾乎都快哭出來了。
顧姣姣這才一下回過神來，對上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邊的蕭懷恩，索性直接裝傻將剛才的事翻篇。
將手裡的碟子往前送了送，笑眯眯道：“這是用我研製的獨家秘方醃製又烤好的肉，彆有一番滋味，陛下要不要嘗嘗？”
一邊說，一邊熱情地將碟子又往前送了下。
忽然想起什麼，“哦，忘了，陛下放心，我不敢下毒的。”
說著，夾起一片肉片放進嘴裡吃了，然後笑盈盈地看著蕭懷恩。
蕭懷恩垂眸看著碟子裡的肉，肉片切得很薄，肥瘦均勻，色澤金黃，邊緣因為微焦而微微卷邊，香味撲鼻。
倒是與禦膳房平日裡送上來的完全不同。
顧姣姣察覺到他的意動，連忙換了一雙筷子給他。
蕭懷恩吃了一片，肉質肥而不膩，口感鮮香，夾雜著一點麻辣，口感十分豐富。
顧姣姣興匆匆地問：“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
蕭懷恩點頭，帶了一點點矜持。
“嗯，還不錯。”
顧姣姣眼睛一亮，掀開旁邊用細砂布罩著的小幾。
“我還準備了雞翅，雞肉片，羊肉，羊排等，還有一些青菜，陛下想吃什麼，我烤給你吃。”
她說著直接坐在地上的軟墊上，然後又吩咐小嬋。
“去給陛下也拿一個軟墊。”
小嬋連忙跑向不遠處的一輛馬車。
蕭懷恩這才注意到她們的馬車停在不遠處，看樣子她們應該是從另外一條路過來的。
再看看小幾上擺得滿滿的肉和吃食，蕭懷恩輕笑。
“你倒是很有閒情逸致，跑這麼遠的地方來吃烤肉。”
顧姣姣一本正經地歎了口氣。
“我也是沒辦法，在家吃吧，一堆人圍著，難免沒了情調。
倒不如找一個這種有山有水的地方，吃著美食，吹著微風，自在悠閒。”
蕭懷恩轉頭看著不遠處已經染上一層秋意的山，再看看潺潺流動的小溪，忍不住點了點頭。
嗯，確實悠閒自在。
“你倒是挺會享受。”
顧姣姣微微一笑。
“人生嘛，短短幾十載，凡事還是要多順從自己的本心就好。
我上麵母親，姑母護著，又有哥哥支撐門庭，小女子心無大誌，惟願一生自在隨心。”
她說著，捧了一杯茶放在蕭懷恩麵前，又夾了幾塊烤好的肉放在他麵前的碟子裡。
然後轉身將切好的羊排和用竹簽子串好的羊肉擺放在烤架上。
做這些事的時候，顧姣姣神情專注，嘴角含笑，完全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蕭懷恩捧著茶慢慢啄飲，不由多看了幾眼。
喃喃道：“自在隨心？你可知道人活在這世上，要做到這四個字有多難？
總會有人打著為你好的名義，阻攔你或者要求你做各種各樣的事情。”
顧姣姣聳聳肩。
“我知道，比如我，家中有錢，哥哥做官，家世不上不下，權貴高門看不上我做兒媳，門戶低的，我娘又看不上，怕我將來過得不開心。
人嘛，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我隻能是在解決這些問題的時候，儘力選擇最讓自己舒服的。”
蕭懷恩一愣。
“最讓自己舒服的？”
他放下茶盞來了興致，“比如世家逼著讓朕立後選妃，朕可以選最讓自己舒服的？”
顧姣姣一愣，隨即哈哈一笑。
“陛下多想了，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蕭懷恩卻越想越是那麼回事，興匆匆起身。
“朕知道怎麼做了，走，丁旺，回宮。”
他說著，吹了聲口哨。
兩匹駿馬從林中奔出來。
蕭懷恩翻身上馬，轉頭看了顧姣姣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
“顧姣姣！”
“嗯？”
顧姣姣屈膝福了福身。
蕭懷恩大聲道：“朕以前竟然沒發現，原來你這麼有趣，很好。”
話音落，一勒韁繩，縱身疾馳而去。
小嬋拍著胸脯長出一口氣。
“我的老天爺啊，可算是走了，對了，姑娘你剛才和陛下說什麼了，他怎麼一副醍醐灌頂的樣子？”
顧姣姣望著消失在林中的身影，同款一臉茫然。
陛下這是自己把自己點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