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貴妃氣衝衝地去了太和殿。她就不信一個小家夥能把聖旨給生吃了,誰家孩子嘴饞到這個地步,又不是沒給她東西吃!然而當她興師問罪地跨過門檻時,瞬間被眼前一幕弄傻眼了。隻見陰涼肅穆的大殿中,陸沅神色冰冷地坐在椅子上,麵前擺放著一堆未批完的奏折,其中一本剛翻開,儼然是批到一半停住了。地上散落的奏折無數,小宮女們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一身小虎崽崽打扮的寶姝就坐在陸沅的桌上,一下一下打著飽嗝。胡院判與左院判皆在此處,一邊一個給寶姝把脈,眼神裡滿是著急。古往今來,吃聖旨第一人,傳出去誰信?大都督已經夠離經叛道了,沒想到他的小閨女比他更驚世駭俗啊。“真、真吃了?”麗貴妃“拆穿”陸沅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貴妃娘娘金安。”一個撿奏折的小宮女率先發現了她,忙給她行禮。其餘人也紛紛轉過身來,向她行禮問安,除了陸沅穩坐如山,以及寶姝忙著打飽嗝,沒功夫理她。麗貴妃清了清嗓子,端著架子問道:“寶姝如何了?”兩位太醫交換了一個眼神,胡院判悶不吭聲地低下頭。左院判暗暗瞪他一眼,拱手答道:“回貴妃娘娘的話,臣等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還需再觀察些時候。”麗貴妃冷聲道:“要你們何用?”左院判與胡院判跪下,齊聲道:“娘娘恕罪。”麗貴妃淡淡說道:“你們退下,王德全,你在外頭守著,本宮有話問大都督。”“是。”王德全應下,將太和殿的宮人們帶了出去,隻留盈月陪在麗貴妃身側。兩位院判大人也自覺出了太和殿。麗貴妃又吩咐道:“盈月,把寶姝抱出去。”盈月去抱寶姝,被寶姝超凶地嗚哇了一嗓子。“娘娘。”盈月為難地看向麗貴妃。麗貴妃看著一點兒也不好惹的小家夥,柳眉蹙了蹙:“罷了,留她在這兒吧,等哭了再抱出去。”盈月默默退到邊上。大殿內變得鴉雀無聲,隻能聽到寶姝一下一下的打嗝聲。麗貴妃見陸沅對寶姝如此縱容,不由地暗暗嘀咕,莫非真是他親生的?可這家夥不是——“娘娘找微臣有事?”陸沅打斷了麗貴妃的思緒。麗貴妃冷冷一哼:“這裡沒彆人,你也不必裝了,說吧,你對這道聖旨究竟有哪裡不滿意的?”陸沅淡淡說道:“娘娘覺得微臣應該滿意哪裡?”麗貴妃倨傲地說道:“孟小九進了宮,仍是都督府的人,你若不滿意她做你妹妹,覺得她年紀小占了你便宜,大不了你收她做義女,讓她叫你聲爹得了!”寶姝寶軀一震:“嗚哇?”陸沅危險地眯了眯眼。麗貴妃道:“本宮說錯了嗎?你不就是想要她的寅虎令?你做她的娘家人,她入宮後隻能仰仗你,寅虎令遲早是你的!”陸沅勾唇一笑:“她不入宮,寅虎令也照樣是本督的。”連自稱都變了,麗貴妃知道他生氣了,他和他那個苗疆的親娘一樣,都是個瘋子。麗貴妃走到他身側,素手輕抬,語氣軟了下來:“阿沅,孟小九總有一日是會嫁人的,與其讓彆人娶了她,不如讓她進宮做皇妃,曦兒怎麼說也是你的親表弟,孟小九嫁給他,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寶姝看著那隻快要落在陸沅肩上的手,果斷咻咻咻地爬過去,把她的手拿開:“嗚哇!”麗貴妃對寶姝道:“我是你姨姥姥。”“嗚哇!”寶姝撇過臉。麗貴妃不和一個孩子計較,她抬手扶了扶頭上的鳳簪,轉身往外走:“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是讓她嫁給彆人,還是嫁給你的親表弟。啊,對了,苗疆來人了。”都督府。孟芊芊在汀蘭苑等了好一會兒,不見陸沅與寶姝回來,在寶姝的房中給陸沅留了封信。都督府與風水胡同都連著朱雀大街,隻不過方向不同,一個往南,一個往北,自然,都督府擁有自己的長街,一整條全是它的。孟芊芊走在都督府的長街上,一輛馬車與她擦肩而過,停在了都督府的門口。她尋思著會不會是陸沅和寶姝,回頭望了望,就見岑管事親自相迎,笑嗬嗬打了簾子,下來的是幾個苗疆打扮的人,有老有少。“客人麼?”能讓岑管事親自接待的人可不多。孟芊芊想到了麗貴妃讓王太監送來的苗疆芍藥。難道,那日在皇宮,蒙麵人與麗貴妃提到的“七日”、“在路上”,是指這幾個苗疆人?……月朗星稀。陸沅從皇宮出來後,坐上了回朱雀大街的馬車,今夜的街道很是詭異,沒有往常的喧鬨,商鋪的門緊閉著,街上一個叫賣的小販都沒有。馬車停在都督府的大門口。他踩著下人的脊背下了馬車。府上今日又對大牢裡的人用刑了,蜿蜒的血水一直流到他腳下。他看也沒看一眼,邁步進了汀蘭苑,剛推開房門,便聽到有人在身後喚了他一聲。“大都督。”他轉過身來,看見了身著勁裝的孟小九。“小九見過大都督。”孟小九行了一禮。陸沅問道:“收到麗貴妃的芍藥了?”“收到了。”“你可願入宮為妃?”“小九不願意。小九……隻想留在大都督身邊,大都督,你願意娶小九嗎?”“嗚哇!”寶姝大叫一聲,陸沅驟然睜眼。寶姝指著外頭,嗚哇嗚哇大叫。清霜開口道:“大都督,到了,您方才睡著了嗎?是不是擾您清夢了?”“沒有。”陸沅麵無表情地下了馬車。身後朱雀大街傳來喧鬨的聲音,車水馬龍,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夢境而已,天馬行空,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他進了都督府。他手上沾滿血腥,夢境裡的都督府也是血色一片,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似乎自從有了寶姝後,他許久沒在府上殺人了。陸沅去了主院,在堂屋見到了苗疆一行人,他對著座上的苗疆長者道,“阿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