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夜裡,荀煜將公孫先生與餘先生叫去了自己的書房。
“深夜叨擾兩位先生安寢,實乃有要事相商。”
公孫先生忙道:“世子客氣了,我二人替荀家效力,世子有何吩咐,但言無妨。”
荀煜躊躇片刻,慚愧地歎了口氣:“可否請兩位先生答應我,不將此事告知我父親?”
二人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荀煜解釋道:“非是對父親不利,而是……我不想讓父親失望。”
公孫先生笑了笑:“世子請講,我二人會為世子守口如瓶的。”
荀煜又看向了餘先生。
餘先生點了點頭。
荀煜這才放心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他未敢有一個字的隱瞞,因為瞞了,勢必影響兩位先生的判斷與決策。
二人聽完,隻覺眼前一黑。
荀煜放下身段,拱手作揖:“我知道錯了,還請二位先生教我!”
荀煜好就好在對於真正可用之人,從不拿少主的架子。
可這事兒,著實難辦啊。
公孫先生道:“當時馬車裡不是還有一人?”
餘先生搖頭:“那不過是個從車行雇來的丫鬟,推到她頭上不妥,不妥。”
苗王隻要不傻,就不難猜出銀錠子是荀煜扔給他的。
公孫先生道:“站在世子的立場,白日裡的舉動並不算過分,當時白小姐就在馬車上,一個來曆不明的老農,如何能與白小姐同乘一車?世子雖未能捎他一程,卻賞賜了他銀兩,也算宅心仁厚。”
“態度上是敷衍了些,乃是由於世子擔心萬一他是刺客,為了白小姐的安危,隻能如此行事。”
荀煜豁然開朗:“公孫先生言之有理!苗王疼愛孫女,此般解釋,定能令他釋懷。”
想到什麼,荀煜又擔憂了起來,“就怕陸沅他提早查出了苗王的身份。”
公孫先生捋了捋胡子,恣意地說道:“查出了也不怕。”
荀煜虛心求教:“公孫先生何意?”
公孫先生道:“我覺得苗王是故意去都督府的。”
荀煜:“哦?”
公孫先生笑道:“苗王曾有意把自己的孫女下嫁給陸沅,奈何陸沅有眼無珠拒了這門親,若世子是苗王,可咽的下這口氣?”
荀煜的眸光微微一頓:“苗王去都督府……是給陸沅難堪的?”
公孫先生篤定地說道:“必定如此!”
荀煜不解道:“可他為何要假扮成老農?”
公孫先生意味深長地說道:“大張旗鼓去教訓一個小輩,豈不是失了苗王顏麵?這是既要教訓陸沅,又讓陸沅無處訴苦啊!”
荀煜喃喃道:“是這樣嗎?”
公孫先生笑道:“白小姐不是說了麼?她的這位祖父最是護短,欺負了他的孫兒,彆說區區一個陸沅,便是咱們天子,苗王也是敢罵上幾句的。”
荀煜勾唇笑了:“陸沅,你真是自尋死路啊,拒誰的婚不好,拒了苗王家的,太上皇都得給苗王幾分麵子,你這個大都督……做到頭了。”
餘先生陷入沉思,公孫兄說的很有道理,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若苗王的心思若真這麼容易猜到,那他還是苗王嗎?
荀煜隻睡了了兩個時辰便起了。
他昨夜雖是答應了與白玉薇一塊兒去接苗王,可為了彰顯自己的誠意,他決定先去都督府恭候苗王。
他到都督府時天還沒亮。
本以為會等上一陣子,就見一個老農罵罵咧咧地從側門出來了。
正是昨日見到的老農,連手裡拿著的草帽都一模一樣。
荀煜忙下了馬車,在拐過彎後立即追上了他:“晚輩荀煜,見過苗王!”
苗王轉過身,皺眉看了他一眼。
荀煜取出白輕塵送給他的見麵禮——一把苗疆的銀鞘匕首。
“我是白少主的朋友,特地來此恭迎苗王。”
苗王拿過匕首掂了掂:“確是我孫兒之物。”
荀煜心頭一喜,趕忙躬身作揖:“晚輩昨日失禮,請苗王見諒!”
苗王問道:“失什麼禮?”
荀煜把公孫先生教給自己的說辭說了。
“原來是你們啊。”苗王把匕首還給了他,絲毫沒往心裡去,“你也是為薇兒著想。”
荀煜暗鬆一口氣,將匕首小心收回袖中,試探地問苗王道:“您昨夜在都督府還好吧?”
他想知道,苗王究竟有沒有教訓陸沅。
苗王擺擺手,一副不願提的樣子:“那小子,我見了就來氣!”
荀煜眼神閃了閃:“你說的……是陸沅嗎?”
苗王問道:“你也認識他?”
荀煜笑了笑:“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您還沒用早膳吧?附近有家酒樓的羊肉湯,味道十分鮮美,不知您可願賞臉嘗嘗?”
二人去了一家老字號酒樓。
荀煜要了間二樓的廂房。
苗王大手一揮:“十碗羊肉湯!”
荀煜一怔。
“啊,忘了你了。”苗王道,“十一碗!”
荀煜非是舍不得銀子,而是這飯量著實驚人。
幾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下肚,苗王通身舒暢:“你和我說說,那個陸沅究竟是個什麼人?”
荀煜低頭歎息:“這,讓晚輩怎麼說呢?”
苗王道:“你實話實說!”
荀煜道:“他原是流落街頭的孤兒,後被相國府收留,相國是我爹。”
苗王示意他:“接著說。”
荀煜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爹看他可憐,把差點兒凍死的他帶回府上做了個馬童,他很會討我爹歡心,我爹於是又讓他給我做書童。我帶著他一起讀書寫字,拜祭酒為師,我是拿他親兄弟看的。”
苗王道:“所以他在你們家當牛做馬是事實。”
荀煜一愣,蹙了蹙眉道:“我家不曾苛待他。”
苗王扯了扯袖子:“當了十年奴才,確實不算苛待,是虐待。”
荀煜不解地看向苗王,不明白他怎麼會向著陸沅說話。
苗王放下筷子:“我吃飽了,多謝招待,也多謝你和我說了那小子的事,不然,我真以為是有人危言聳聽。”
苗王取出一方乾淨的帕子,擦了擦嘴,“聽說有一年冬天,你罰他跪在雪地裡,隻因夫子誇了他一句,他的字比你寫得好。”
他小心地折疊擦過嘴的帕子,“他凍壞了身子,也凍爛了一雙手。”
荀煜越聽越糊塗,也越聽越心驚。
苗王把帕子收回了懷中,目光落在荀煜白皙如玉的手上:“多好一雙手啊,怎麼就有人去作踐呢?”
荀煜越聽越不對勁:“苗王……”
他話未說完,苗王突然抽出一根筷子,狠狠朝他的手紮了下去!
荀煜勃然變色:“苗王——”
筷子紮在了他的指縫之間,狠狠洞穿了桌子,他嚇得渾身的冷汗冒了出來。
苗王拍了拍他肩膀,哈哈一笑:“嚇唬你的,走了!”
荀煜驚魂未定地喘著氣,跟著苗王往外走。
門卻在他麵前嘭的一聲關上了!
門外,苗王的笑容冷了下來:
“揍他。順便告訴相國,苗疆送他的見麵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