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靈仙城。這裡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九十九匹純黑色的天馬伸展羽翼開道,九十九條黑狗在地上引路,九百九十九頭黑羊環繞兩側。這些天馬、黑狗、黑羊,全部都是築基的氣息,一身皮毛光滑油亮,外形神駿,皮毛上絕沒有絲毫的傷口。在外圍,還有數千數萬的馬牛羊狗,多是練氣境,築基境屢見不鮮,由大量的金丹境頭馬,頭羊,頭狗帶領著,整齊列在外圍。這些,是財富,象征著黑氏的富足和昌盛。最中心,則是有諸多黑鴉環繞飛行,結成陣法,不時整齊地揮動羽翼,鴉聲高鳴,道蘊擴散,以持續了萬年的古禮歡迎尊貴的客人。被眾多神畜靈禽熱情圍在中間的,是一老一青兩名修士。老者相貌清臒,神情古板。青年修士端端正正地坐著,樣貌英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無可挑剔,不時以標準的禮儀回應周圍的黑鴉,讓許多女性黑鴉眼中異彩連連。不隻是因為樣貌和金丹巔峰的修為,更是因為對方是北原正道魁首,規山鐵家的天驕,正魔盟雙驕中的規矩子!如能得其青睞,哪怕隻是侍妾,元嬰也憑空多了數分可能。“叔父,黑氏嫡係……看來的確是凋零了。”規矩子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傳音之中卻是帶著一些厭惡,本能地討厭規矩被破壞。“黑氏的‘黑鴉迎客禮’,短短不到半刻鐘的時間裡,出錯的地方竟然有五十七次!”“這些黑鴉中大部分定然不是嫡係血脈,不然無法犯這種拙劣的錯誤。”他斷然道。嫡係、旁係,在樣貌上,修為上並無什麼不同,但是熟悉的人,隨便一眼就能看出兩者巨大的差距,特彆是家族內部的修士更是如此。這是生活習慣,身份,教育的巨大差彆。“確實如此。”一旁樣貌古板的老者輕歎:“天化真君給我送過落虛宗遺跡裡麵發生的事情,這些旁係雜血金丹曾試圖聯手殺儘嫡係金丹,幸好被我族的俊傑規尺所阻……可惜,最後還是被不知名的元嬰老怪分身塗山劍修所斬殺。”他眼中露出冰冷的殺意。這樣的元嬰修士,若是在數百年前,規山鐵家已經召集大量元嬰修士將其圍殺,元嬰都要磨滅成灰燼,完成正道的禮。現在……則是餘力未逮。時刻以大量元嬰坐鎮大日劍宗和大日宗邊界,再沒有更多的餘力,抽調大量元嬰前去做其他事情,哪怕關係到先祖的金皇圖。“叔父放心,不過是個不要麵皮搶奪小輩機緣的老怪罷了。”規矩子笑道:“等我晉升元嬰,定會花費百年時間,尋蹤覓跡,將其揪出來,以其頭顱和元嬰正鐵家之名。”“你記著這些便好。”古板老者頷首。這便是鐵家的生存之道。即使無法做到,也必須儘力去做,死亡也在所不惜,這樣才能得到正魔家族數千上萬年的信賴,不間斷的供奉。“恭迎,規斧真君,大駕光臨!”畜靈仙城前,鷹鉤鼻的神鴉真君出城十裡相迎,連帶著恭敬的笑容,間隔老遠就深深稽首。等到兩位鐵家人來到身前才敢抬頭,姿態卑微到了極點,如同小輩。按理來說,不至於此。同是元嬰真君,還是一族之主,他的地位比規斧真君還要高上一頭的。“神鴉,何至於此?”古板的老修規斧真君沒有什麼喜悅,皺起眉頭:“按照禮儀,不該是如此,難道你也是雜血出身,不懂禮儀,並非嫡係血脈嗎?”這個指責就十分嚴重了。相當於直接辱罵彆人雜種。若是放在二百年前,這就是有辱家族榮耀,有可能引發兩大家族的戰爭。“嫡係,旁係……”神鴉真君抬頭,沒有生氣,微微一歎:“這不都是先祖的血脈嗎?又是同一個姓氏,何必要再分你我?”規斧真君和規矩子神情一頓,臉上驟然陰沉無比。這是在否定鐵家萬年來的堅持,以及安身立命之本!而且是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老祖……”周圍黑樓兮等旁係金丹露出狂喜之色,極力低下頭,壓製自己內心的激動。規斧真君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前的神鴉真君,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失去禮儀,做出什麼反常之舉。代表鐵家,嚴格地按照禮儀,進行歡迎的儀式。如此耗時數個時辰,三人在先祖牌位麵前焚香祭拜完畢,這才坐到一方桌上,屏退左右。三杯清茶嫋嫋,茶香四溢。但此時,都沒有人品茶的閒心。“神鴉,你真的要鐵了心嗎?”規斧真君緩緩道:“庶嫡乃是家族之本,真要如你所說,北原哪個人身上沒有一二先祖的血脈,繁衍了萬年,血脈早已遍布北原。”“這是根本!”“你我存在的根本!”“根本?這倒是。”神鴉真君苦歎一聲:“我出生之時,也不過是三靈根而已,若不是我是家族嫡係,父親是上代黑氏真君,以靈根血祭法獻祭了大量的旁係雙靈根修士、天靈根修士提升了資質,現在連金丹都不是,早已死去多年,白骨都已經枯朽。”“這一切都得益於嫡係身份。”“兩位,我又怎麼忍心讓這一切失去?”規斧真君和規矩子神情稍緩,感同身受。對於現在的家族製度,他們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不容他人褻瀆,踐踏。“可是,大日宗怎麼辦?”“大日劍宗怎麼辦?”神鴉真君臉色一冷,聲音驟然拔高:“他們的元嬰修士誕生速度比我們快,再這樣下去,幾百年,上千年,我等家族被滅幾乎是一定的!”“難道,你等就這樣坐視嗎?”“還是說,你鐵家可以投效,大日宗可以容忍伱們這個正道魁首的存在?沒有了我們這些家族,你們鐵家可以存在嗎?”規斧真君默然不語。改革,這是所有北原家族有識之士的共同認同,但是,牽扯到的利益太大了,困難極大。其中,最大的困難,就是來自他們鐵家!這是立身根本,萬年的供奉約定,怎麼能輕飄飄地就違背了?“黑氏,從今往後,願意把供奉翻倍。”神鴉真君表情一緩,誠懇道:“還請鐵家顧全大局,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了,不止是我黑氏,天人道尹氏,冰雪殿慕家,合歡宗柳家等,這些內部的元嬰真君也在醞釀改革,接納旁係,擴大我們的核心修士人群。”“尤其是冰雪殿慕家,比我黑氏還要激進,其旁係出身的弟子,慕天雪已經壓服了冰雪聖子,正式統治慕家嫡係旁係金丹,隻差名分未定而已。”“還請道友,”他深深一拜:“為了北原家族大局,放過黑家一次。”規斧真君不語。神鴉真君維持拜倒的姿勢,不肯起身。兩者這樣僵持許久。直到持續數日,都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任何退讓。“道友。”規斧真君長歎一聲,緩緩道:“改革,或許勢在必行,但我規山鐵家享受了嫡係萬年供奉,必須要有所作為,不然無法再度取信於北原家族。”“實在是不能退讓,對不住道友了。”“你的意思是……”神鴉真君豁然抬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意思是,”規斧真君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之色,元嬰中期的沉重威壓儘數展開,殺機冰冷:“犯上作亂的雜血,都要死!”“出現一個,殺一個。”“出現兩個,殺一雙!”“直到殺上一場,不服者儘死,我鐵家元嬰和任何敢冒頭的元嬰同歸於儘,死上一些元嬰,這樣,才能完成我鐵家的萬年之約。”“神鴉,多年的老朋友,我問你一句。”規斧真君死死地盯著神鴉真君:“你是親自把犯上作亂的金丹儘數處死,還是說讓你我戰上一場,以你我的鮮血和死亡,證明我鐵家無論何時何地都在維持北原的禮,不惜以元嬰真君的性命!”“道友,何至於此……”神鴉真君手一抖。“必須如此。”“萬年供奉,必須要有個交代,不然沒有人服氣,包括以後的你。”規斧真君神情漠然:“不止是你這裡,冰雪殿慕家,尹氏,還有合歡宗,任何旁係想要上位,想要改革,都必須踏著我鐵家元嬰的屍體上去,沒有例外。”“必須死上一些人,死上一些元嬰。”“我再問你一次,”“從你這裡開始改革,還是,如何?”規斧真君冷冷道。“這……”神鴉真君露出掙紮之色,久久不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