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
今年，是許係來到巫師世界的第七年，身體年齡來到24歲。
靈魂的蛻變帶動身體的成長。
加上各種術式的加持。
許係現在的壽命，早已超過尋常人類，縱使眼眸蘊含過往的深邃，身體卻看不出絲毫時光的痕跡。
坐在冥鴉背部。
望向前方的陰鬱天空。
許係眼中，倒映出死寂的世界。
“目的地維持原目標，仍朝著世界中心進發。”
“路途遙遠，倒也不急於一時，可以先晉升三環巫師，以及研究瑟薇婭的身體。”
伸手攔風。
有死氣快速聚攏。
被剝離，被抽析。
這就是許係以二環巫師的視角，研究女孩身體後，所得到的部分成果。
“生與死，輪回不止，既是交錯，也是永恒。”
“比起徹底亡靈化的不死族，瑟薇婭的身體，明顯特殊許多，更容易觀察死亡的存在。”
“倘若現在結束模擬。”
“想必現實世界的我，能更好的運用死亡權能，而不是單純的借助克裡莎力量。”
許係向來刻苦努力。
縱使是吃軟飯，他也會持續提升實力。
這是修煉者的堅持，也是出於自保的警覺。
許係時常覺得，現實世界有哪裡怪怪的，讓他莫名哆嗦發顫。
“三環巫師的晉升，要求收束自身真理。”
“對巫師而言，真理意味著認知、思維、知識儲備。”
“收束真理，即是收束自我。”
“靈魂實質化，自我的道路凝為一體，才擁有探尋世界真理的資格。”
許係沉吟著。
在空中調動靈魂力量。
摸索著晉升三環巫師的道路。
在此期間，亡靈女孩穿著鎧甲，手掌斜搭在劍柄上，以端正的坐姿守護在許係身旁。
神情肅穆，仿佛在做什麼大事。
堅定，長久，心甘情願的這麼坐著。
“瑟薇婭，其實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許係曾這麼說過。
但女孩的回答很堅定。
“不行，巫師大人。”
“我是您的騎士隨從，守護您是我的職責。”
克勞菲爾家族的綠寶石，是如此的堅定，以至於許係拒絕不了，隻能默認她的守護。
“轟！”
“轟！轟！”
直到春季的悶雷響起。
在那回蕩不停的雷聲影響下，許係為避免冥鴉的飛行出錯，才退出靈魂的冥想狀態。
入眼先看到的，是那熟悉的陰沉天空。
以及勇者微微發顫的身影。
風雲變色，烏雲翻湧，醒目的電弧在雲層鬥折蛇行，猙獰而醒目。
更有滂沱雨水孕育洶湧，擴散至整片天空。
為確保飛行的順利。
離開小城前，許係就提前布置防禦術式，看似空無一物的冥鴉，實則銘刻著擋風、擋火、衝擊稀釋、毒氣屏蔽等術式。
縱使外部風雨再大，也影響不了內部的人。
但勇者仍被嚇到。
“啪嗒——”
“哢嚓——”
顫栗的身體，帶動鎧甲部件的碰撞摩擦，瑟薇婭的身體顫得明顯，但仍坐在許係身旁，維持著守護的姿態。
“瑟薇婭，沒事吧。”
許係抬手釋放術式。
全麵屏蔽了外界的聲音。
任憑風吼雨烈，儘皆消散於無形。
“對不起，巫師大人。”
恢複冷靜後，鬥篷下的女孩，向許係發出自責的聲音。
“明明應該由我守護您，結果到最後，卻變成您在幫助我。”
有些愧疚。
有些自責。
女孩覺得自己愧對了許係的信任，以及克勞菲爾家族的那份榮譽。
“不用在意，瑟薇婭，那並不是什麼大事。”
許係笑著。
點燃一朵死靈蘑菇，讓女孩的精神安靜下來。
“誒，可是……”
“瑟薇婭，害怕是很正常的，不必覺得羞愧。”
烏雲從四麵八方漫來，圍住高速飛行的冥鴉，那極速掠過天穹的蒼白姿態，在漆黑天幕裡宛若白色流星。
許係的話，打斷了勇者的迷茫。
像是掉入水麵的微小石子。
激起一圈圈的細膩漣漪。
“在這世界上，無論是多麼強大的人，總會有些害怕的東西。”
“不必因此而愧疚，又或者覺得自己無能。”
“我相信，隻要瑟薇婭肯努力，總有一天能夠坦然麵對。”
聽到這裡。
女孩有些心安。
但她對許係的話語，表示好奇：“巫師大人，您也會有害怕的東西嗎？”
“嗯，當然。”
“那具體是？”
許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隻覺得心裡有許多事情，都符合答案。
他害怕家中的幾位至高吵架。
也害怕李萬壽、阿牛等人過不好。
以及。
害怕卡車的又一次花式襲擊。
最終，許係以無奈的語氣，給予這樣一個答案：“怕的東西太多了，很難說完。”
這個回答是如此出乎意料。
以至於亡靈女孩愣了下。
她本以為，許係是神秘而強大的，但許係親口否認了這個形象，說他也有很多怕的東西。
“這樣啊……”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巫師大人。”
很微妙，明明鬥篷下的臉龐，是許係知曉的殘缺模樣。
可在那份模糊的陰影裡。
許係卻隱隱看見，有美麗的少女在微笑。
白金發色，碧綠眼瞳，閃爍熔金般的光輝。
“瑟薇婭，你是在笑嗎？”
“沒有沒有，巫師大人，我沒有在嘲笑您。”
女孩慌忙擺手，有些尷尬的低頭擺弄手指，說出心裡話：“我隻是覺得……與您的距離更近了一些。”
不是身體的距離。
而是心的距離。
原來，就算是無所不能的巫師大人，也會有怕的東西呢……
瑟薇婭微微笑著，眼角的餘光落在下方陰影，那是一大片被死亡侵蝕，又被冥鴉拋在身後的土地。
自離開克勞菲爾後。
瑟薇婭再也見不到熟悉的景物，以及熟悉的地域。
眼前所見，皆是陌生的存在。
有些孤單，也有些害怕。
但因為許係在這裡，所以膽小的亡靈也能拾起勇氣，她已經，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謝謝您，巫師大人。”
瑟薇婭微微抬頭，看著許係為她布置的層層隔音罩。
繼而轉頭。
以那瑩亮的翠綠眼眸，注視著許係的身影：“如果能幫上您，這具身體任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