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呃啊……
上下顫動的雙唇,乾澀沙啞的喉嚨,呆滯無神的麵孔。
望著遠處那升騰的火光。
青牛鎮的百姓們,就仿佛喉嚨也被燒到一樣。
根本發不出清脆的聲音,隻餘下純粹的嗚咽和痛苦。
眸中滿是絕望。
底層人是最能吃苦的,苦難的生活常伴他們一生,哪怕被流放至邊境,與危險的妖魔為鄰,人們也沒覺得如何。
無非是苦難的人生,變得更苦一點。
被大乾流放到邊境,青牛鎮的百姓沒崩潰。
與可怕的妖魔做鄰,青牛鎮的百姓沒崩潰。
他們像雜草一樣。
頑強紮根於邊境,竭儘所能存活著。
可是,人並非冰冷無情的機器,又怎能一直承受苦難而不崩潰。
就在此時此刻,就在此時此地,青牛鎮的百姓們終於承受不住,望著烈火中焚燒的鎮子,落下絕望無助的淚水。
“許大哥,俺家沒了……”
“俺家沒了啊……”
往日總是憨笑的黝黑漢子。
背著上了年紀的老母,發出從未有過的哭聲,哭得痛苦,哭得嘶啞。
那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也是他視為美好的珍貴地。
現在沒了,一切都沒了。
阿牛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孩子,是那麼的無助和悲傷。
“起來吧,阿牛。”
許係上前,幫漢子扶穩老人,接著輕拍其肩膀,與那對茫然無神的眼睛對視,輕聲開口:
“我們走。”
“許大哥,俺們要去哪?”
“去吃飯,去活著。”
簡單的文字,帶有莫大的吸引力。
失去所有,失去一切的人們,總歸是要繼續前進的。
他們被“吃飯”兩個字吸引。
不由自主的。
跟著那道背影在風雪中進發。
少女凝望這樣的場景許久,直至隊伍幾乎消失在風雪裡,才後知後覺的清醒過來,快步跟了上去。
“先生,等等我!”
……
【青牛鎮消失了】
【物理意義上的,被一群凶戾的火鴉燒成灰】
【你望著青牛鎮燃燒的場景,又望著失魂落魄的百姓們,決定率領眾人,一同離開冬季的邊境】
【你離開了】
【青牛鎮的百姓們跟著你離開了】
【武映雪曾好奇問你,為何百姓會那麼的聽你話,你否認了這個說法】
【吃飯與活著,是每個人都會渴望的本能,你所做的,不過是引導人們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冬季的邊境線妖魔肆虐,你們多次遭遇妖魔,好在你的實力驚人,每次都能成功攔阻】
【你決定帶領人們,沿著武映雪提供的小徑通道,進入大乾十三州的腹地】
【這是你能想到的,唯一能讓更多人活下去的辦法】
【前往出口的路程並不長,但那僅限於你和少女,對於青牛鎮的百姓,這段風雪交加的路程,著實是太長了些】
【你不得不多花時間,提高警惕和注意力,避免有人在路途失蹤】
【途中】
【你們遇到同樣紮根於邊境線的其他鎮子】
【與青牛鎮相比,這個鎮子同樣慘烈,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噴灑的血跡,以及倒塌歪斜的建築廢墟】
【攻擊這裡的妖魔已經離開,獨留空蕩寂靜的鎮子】
【你進入鎮中搜索,沒發現任何可用的物資,但你發現了寥寥幾個,僥幸從妖魔手裡躲過一劫的人】
眼前站立著的。
真的能算是人嗎?
破爛不堪的衣著,蓬亂糟糕的頭發,如同壞掉一般的空洞雙眼。
“……”
無論怎麼呼喚,都不會有所回應。
顯然,這幾個人所遭受的打擊,還要勝過青牛鎮的人們。
“映雪,拿塊肉乾過來。”
少女快步遞來一塊肉乾。
那是妖魔肉製成的。
許係用手指一點點撕開,又用罡氣和氣血包裹著,使其加熱軟化,逐個塞進幸存百姓的口中。
感受著食物的入口,他們終於有了反應,機械式的咀嚼起來。
“這世道……”
“真是不給人活路。”
許係歎了口氣。
冬季的妖魔有很多,這使得妖魔肉的數量也隨之激增,暫時不用擔心食物問題。
因此,許係能大方的給予幸存者食物。
可更多的。
他也沒辦法了。
許係隻是一個觀理境的先天武者。
他可以殺妖魔,也可以殺“人”,但做不到複原倒塌的城鎮,更做不到複活死去的人。
“該繼續前進了。”
……
【你給予其他幸存的百姓食物】
【食物儲備有很多,在妖魔肆虐的冬季,甚至可以說是充足】
【真正困難的,從不在於食物,而是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季】
【讓你感到驚訝的是】
【那些被你給予食物的百姓,最後竟踉踉蹌蹌的追了上來,絕望的麵孔儘顯呆滯,可手中的鐮刀鐵叉卻是那麼顯眼】
【他們詢問著,你要往哪裡去,最後要做些什麼】
【你的回答是“活著”】
【你直言不諱,聲明最後可能會與大乾為敵,與大家害怕的“大人們”為敵】
【有人震驚,罵你是叛逆的亂黨,會被朝廷的大人們砍頭】
【有人茫然,不理解活著這件事,為什麼會和大乾扯上關係】
【你的回答很簡單】
“這個世界生病了,病得不輕。”
“大乾病了,你們也病了,所以大家才活不下去。”
“我想做的就是治好這個病,讓所有人都可以活著。”
狂風中。
暴雪裡。
許係對著那些追來的幸存百姓,說出這樣一番話。
有人似懂非懂,有人完全不懂。
眼眸中閃過的是迷茫混沌。
一兩人停留原地,選擇留在已成廢墟的鎮子。
更多的,是持著鐮刀鐵叉,加入到許係的隊伍裡,沒有為什麼,隻是覺得許係能讓他們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