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這是外界汽車疾行的聲音。
“沙沙沙”，這是庭院枯葉摩擦的聲音。
時間是過得很快的。
許係與魔女重逢的時間點，是涼風透冷的秋初，但兩個月時間過去，便悄無聲息來到枯寂的秋末。
用不了多久，酷烈的嚴冬更是會完全替代秋季。
那種感覺很微妙。
時間像是一團流動的水，從人的指間流逝，每個人都能清楚感知到時間的消失，卻沒有一種實質的感悟。
直至掌心的“水”所剩無幾。
才後知後覺時間的奔騰是如此迅速。
臥室內，許係走到高大的收藏櫃前，看著內部的糖罐和魔杖，陷入長久的沉思。
這兩個月來，他不隻是在修煉，還付出了許多努力，想要讓妹妹現身於現實世界。
但很可惜。
對方並沒有予以回應。
許係隻能通過一些細枝末節，判斷對方仍在關注自己，並未真正離開。
可是，許係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這兩個月，他不止一次呼喚過許莫漓的名字，也和克裡莎溝通過，讓糖罐的位置回歸第一位。
可無論如何去做，女孩都沒有現身的跡象。
是還在對當年的事情生氣嗎？
是心中的埋怨仍不肯釋懷嗎？
“究竟是因為什麼呢。”
無法麵對麵溝通，無法了解妹妹的真實想法，許係隻能以自己的思維，去猜測對方不肯出現的原因。
但一切都是無用的。
許係已經快要開始第三次模擬了。
女孩仍然沒有出現的意思。
許係甚至不知道，此時此刻，對方究竟身處何地，又是否在看著他。
“呼~~~”
輕鳴的風聲流轉入耳。
許係打開了收藏櫃的櫃門，從中取出了瓷質糖罐，將它與永恒淚滴，共同放於臥室的小木桌上。
這是第一次模擬結束後，唯二與妹妹有所關聯的物品。
前者，是許係贈予妹妹的糖。
後者，是妹妹贈予許係的淚。
“說起來，我好像還沒吃過裡麵的糖”，許係拉開椅子坐下，看著圓筒狀的淡青色糖罐，神色很是緬懷。
在第一次模擬的修仙界裡。
他買來的糖，幾乎都送給了莫漓。
因為許係覺得，這些糖算不上好吃，隻是不知怎的，女孩格外喜歡這些糖，每每看見都會喜悅非常。
“吃一顆看看吧。”
許係掀開糖罐蓋子，從糖果堆的最頂端，取出一枚白色的硬糖，
糖果入口，有淡淡的麥芽香氣，以及極薄的糯米粉味。
質感堅硬，隻能緩慢舔舐。
甜甜的。
同時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酸。
這樣的糖算是好吃嗎？許係覺得還行，作為零嘴不錯，但遠未到讓人上癮的地步。
“莫漓那孩子，該不會是為了讓我開心，才刻意表現出喜歡糖的模樣吧？”
許係的動作頓了下，臉色遲疑。
他突的回想起。
在第一次模擬中，女孩所表現出來的模樣，是那麼的聰慧，是那麼的早熟，有時候比真正的成年人還穩重。
那時候的莫漓，並未在森劍峰內，傳出喜歡吃糖的事跡。
從始至終，她隻會接受許係的糖。
隻是許係從未細究這一點。
單方麵的覺得，自家妹妹喜歡吃糖，於是便買了很多糖。
“這麼看來，我果然是個不稱職的兄長……”，許係略微向後仰躺，整個背部壓在木椅的靠背上，眼眸注視著天花板。
“那孩子之所以次次接受，隻是單純的怕我傷心。”
“我是不是有點……”
“太過於獨斷了？”
“不僅很少問過那孩子的意見，還擅自定義她的人生，隱瞞她為其塑造外靈根，編排謊言刻意冷落她。”
靠窗的木桌被陽光照射著，照出一條條細致紋理。
裝滿糖果的瓷罐，血紅溫潤的淚滴，皆被照得表麵泛光。
許係沉默。
許係不語。
他感覺，他好像找到了，妹妹為什麼不肯現身，相聚於現實世界的真正原因。
他曾經所做的一切，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所給予的壓力和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些。
尤其是死前離開天劍宗。
特意對莫漓說的那番話。
毫無疑問，對於當時憧憬依戀著許係的莫漓來說，殺傷力是極其巨大的。
“抱歉啊，莫漓……”
“是我這個做兄長的，做得不夠好。”
糖果在口腔內釋放甜味，回響的聲音卻充滿歉意。
許係的表情有些複雜，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出聲，儘管他不知道，妹妹有沒有在看著。
隻是心中的歉意。
隻是心中的遺憾。
讓許係不由自主說出口。
“滴——”，許係輕輕合上蓋子，將糖罐恢複原狀，但就是這時，有晶瑩的濕意從手背處傳來。
是汗？
秋天的衍山市分外冷冽，怎麼可能熱到出汗。
是雨？
外界的庭院天氣晴朗，怎麼可能會下雨。
那麼，究竟是什麼呢，這突如其來的濕意究竟是什麼呢？
“兄長，對不起……”
“對不起……明明是我……”
沉重的感覺從肩頭傳來，那是少女的啜泣，那是久違的，對自家兄長任性的依賴。
玉藕般的雙臂，從身後伸出，交叉摟住許係的脖頸。
泣不成聲。
許係愣住了，隨後表情漸漸變得柔和。
輕輕牽住女孩的手掌，聲音緩慢：“歡迎回來，莫漓。”
女孩哭得更洶湧了，與魔女的無聲落淚不同，那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釋放，哭得很大聲，哭得很狼狽。
本就對許係懷有歉意的女仙。
反而聽到了許係的道歉。
這份反差，這份對比，使得她的心理防線徹底瓦解，顯露出脆弱的一麵。
“……”
房門外。
灰銀長發的魔女端著托盤，表情淡漠，托盤上是她為許係準備的熱茶，以及相對應的甜點。
按照平時，魔女會選擇直接進房間。
但源自許莫漓的哭泣聲，讓魔女的動作停了下來。
僅此一次。
僅限一次。
寬容的魔女轉身離開，沒有推門進屋，選擇將寶貴的時間留給“好心人”，而她僅會給予這一次機會。
以後，莫有感情的魔女，將不會允許對方的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