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山窮水儘了。”
平靜的聲音在天地間回響。
比起童年時期的天真,少女時期的病弱,20歲的許莫漓眼若幽潭,容貌清冷絕世,衣袂飄動間像是天庭臨塵的飛仙。
黑發如瀑,以玉簪輕挽。
手指纖細,持劍以禦敵。
淩厲,強勢,犀利。
沒人知道許莫漓有著什麼經曆,一招一式間,皆帶有可怕的威能,殺到魔道修士膽寒。
隻是人力終有極限,隨著魔道修士布下大陣,僅僅隻是築基修為的許莫漓,很快就陷入被圍殺封鎖的困境。
要死了嗎?
感受著已無多少的法力,以及幾近破碎的法寶飛劍,又看了看周圍密不透風的魔道大陣。
許莫漓輕笑,笑容中帶著殺意。
“魔道鼠輩,來戰便是!”
沒有理會那所謂的勸降,在魔道修士們驚怒交加的目光中,女劍仙斬出最後驚才絕豔的一劍,瞬殺了兩名金丹初期。
然後便被眾多法寶轟擊,從空中直直墜了下去。
少女知道。
以現在的戰況,沒人會來支援救她了。
但她無懼亦無悔。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做好了隨時身死的準備,畢竟本來就是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
隻是,一想到就此訣彆世界,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舍,有對天劍宗的,有對師尊李萬壽的,也有對黑石城的,以及——
那陪伴十分之八九的人生,溫暖而又令人安心,如今卻早已遠去的男人。
這三年來。
許莫漓經曆了很多事情,也去了很多地方。
但無論是多麼嶄新的風光,都填補不了那個男人離開後的空虛。
自己對那個男人,究竟是懷揣著什麼樣的感情?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許莫漓都會在心中問自己一遍。
是恨嗎?好像有,恨他就此不告而彆。
是愛嗎?有點像,又不太像,與常人口中的愛情親情都不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想永遠永遠在一起的情感。
不過事到如今。
已經不再需要考慮這些了。
畢竟自己,就快死了。
莫名的,在生命垂危之際,許莫漓看著空中重新蓄起殺勢的魔修,心中浮現出一個慶幸的想法。
幸好那個男人早已離開天劍宗。
不然的話,他今天也會遭遇危險,甚至很可能死去,那是少女萬萬不想看到的畫麵。
“撕拉——”
猶如布帛撕裂般的聲響,突兀回響在天際,讓坦然等待死亡到來的少女愣了一下,她抬頭仰望天空,卻發現絕望的天幕被驚世劍光斬斷。
仔細望去,能看見一道熟悉的染血身影,踉踉蹌蹌朝這趕來。
那是她最依賴的兄長。
那是僅她一人的英雄。
那是她為之喜悅、為之哀傷的重要之人。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那個人會出現在這裡!?
“不,不要……停,快停下!”
“不行,不可以,絕對不要,不要繼續過來了啊——!!!”,驚慌與失措,瞬間就占據了少女原本清冷的臉龐。
她隱隱預知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絕對不能接受的未來。
但許係仍在前進。
像以前一樣,在女孩最最需要他的時候,前往女孩身邊。
……
【痛,太痛了】
【你的意識被無窮無儘的疼痛所淹沒,你幾乎失去思考能力,但你仍清楚記得,你此行的目的是保護妹妹】
【你驅使木劍回到久違的天劍宗】
【你看見宗門被破,你看見師兄弟被殺,你看見長大成人的妹妹深陷魔道包圍】
【你毫不猶豫,揮動木劍使出曾經的術法,斬向那些試圖傷害你之珍寶的惡徒,你被發現了,你與魔道修士展開激戰】
肌肉在哀鳴。
骨骼在碎裂。
血液在噴灑。
在天劍宗的戰場上,許係全身都被鮮血染紅,一副早該死去的模樣,但他仍在行進,麻木的揮動手中木劍。
不屬於他的元嬰法力凝練虹匹。
攔腰斬殺了一位金丹後期。
但同時,來自魔道修士的反撲,也讓許係的一隻腳掌被切飛,不知去向。
“他就是許係,天劍宗的第一真傳,快,大家一起殺了他!”
有魔修驚懼大喊,認出了許係的身份。
一招秒殺金丹後期的戰績太過驚人。
以致於魔修們心驚肉跳,迫於心中的壓力,紛紛合力攻向許係。
“兄長!!!”
許莫漓喊出久違的稱呼,神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慌張,她想要打碎大陣,出去與許係一同戰鬥。
但她實在太虛弱了。
攻擊根本無法突破陣法的束縛。
隻能眼睜睜的,以目眥欲裂的絕望姿態,看著那道染血的身影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重新站起。
“求求你了,不要……”
又是一招劍光橫空。
四位金丹魔修身殞,許係也付出雙腿並斷的代價。
他再也無法站立,隻能用雙手爬在地上,以無比緩慢滑稽的姿態前進。
雙腿斷裂的傷口處流血不斷。
沿路的泥土被血液浸濕,形成長長的拖拽血痕。
魔道修士們膽寒,一時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魔道,但還是強忍著恐懼,向許係繼續發起圍攻。
這一次,許係以全身被燒得焦黑,徹底失去左臂為代價。
將剩下的金丹魔修全部斬殺。
“不要,不要這樣……為什麼,明明我隻是個累贅……”
少女雙眼無神,跪坐在地。
她哭得一塌糊塗。
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落在身上,滴在大腿上,那是徹底絕望徹底崩壞的表情。
“求求你,不要……不要再過來了……求求你……”
“嗚嗚——!!”
涕淚橫流。
渾身恐懼到發抖。
看著眼前被燒得全身焦黑,僅剩上半身艱難前行,單臂爬行的身影,心中的絕望就幾乎把心靈埋葬。
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帶有莫大的悲傷。
隻能瑟瑟發抖的等待悲劇降臨。
哢嚓——
終於,那被燒得不成人形的“怪物”,以僅剩的右臂拄著木劍,艱難爬行到困住許莫漓的大陣前。
以最後的力氣,以最後的法力。
一劍捅穿了整個陣法。
許係乾裂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他的聲帶早已燒毀,發不出任何聲音。
但許莫漓看懂了,許係真正想要表達的話。
“兄長來救你了,莫漓。”
“兄長沒騙你。”
嘭——
幾乎是在陣法破碎的瞬間,許係微微閉上雙眼,隻覺得疲憊在一瞬間洶湧而至,再也沒辦法做些什麼,隻想一睡不起。
在少女絕望崩潰的目光中,許係被燒得焦黑的身體迎風消散。
沒給她一絲一毫的挽救機會。
嘴巴大張。
想哭卻哭不出來。
隻能發出絕望的乾嚎,一遍遍痛恨自己的無能。
【你死了】
【模擬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