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禮回城的路上,腦海中一直回蕩著範文程的話。
“我和他兩清了,那你呢?他救過你的命,也放過你的命,我輩讀書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總不能全占了吧!”
孔禮喃喃道:“對呀…不能全占了吧?”
冷風一吹,孔禮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隨後猛地搖了搖頭:“不…我不欠朱威的,我欠的是廖先生,欠的是遼王,與朱威何乾?”
“嗬嗬…範文程啊範文程,你果然好算計啊,想讓我蛇鼠兩端,好讓殿下吃虧,兩姓家奴,你也配做局!”
寧遠城頭,朱術雅披著狐皮大衣,盯著大盤子山的方向,借著月光看到有人單馬而來,瞬間精神了。
那馬越來越近,朱術雅呼出一口氣:“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邊上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朱術雅這麼大的年紀能看清的,他們自然也看得清,不過就是因為看清了,才覺得脖子涼颼颼的。
因為那人不是彆人,正是前兩天被扔出城外,被他們嘲笑侮辱的孔禮,現在看來,那件事情,應該就是一出戲。
連他們都被騙了,那孫承宗那些人,能不被騙嗎?
………
大盤子山。
範文程此時恭恭敬敬的低頭站在一旁。而原本在邊上不起眼的一個護衛,卻是坐在了中間的位置,此人正是皇太極了。
皇太極撫摸著手上的疤痕,聲音清冷:“孔禮此人會倒戈朱威嗎?”
範文程搖頭:“不會。”
“哦~為何這般篤定?”
“因為他是正統儒家之人。忠義禮智信,忠為先,他不過是被小的唬住了而已,很快會想明白的。”
皇太極冷哼一聲:“那你說這些沒用的東西做什麼?”
範文程的腰躬的更低了:“回陛下的話,今日我和孔禮的談話,會讓遼王知道。”
皇太極眼睛一亮:“離間計?”
“不止如此,遼王此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般離間不會起效果的,但是…遼王知道這些事情的消息,我也會讓孔禮知道。遼王見多識廣不會被離間,但是孔禮不同,孔禮不過二十出頭而已,沒有經曆過那些彎彎繞繞,他亂了對我們大清有益。”
皇太極點點頭,不過語氣並不怎麼好:“不錯,聊勝於無吧,憲鬥啊,你要記住,真正決定成敗的,還是力量,而不是那些算計。”
範文程身子一顫,冷汗瞬間下來了,皇太極說這話就是在告誡範文程,彆以為掌握了鑾儀衛,就能翻出花了。
還有一點,就是近些年來,皇太極對範文程始終有份戒心,範文程畢竟當初跟過朱威,兩人之間還有沒有聯係?剛剛對孔禮的那番話,到底是為了離間孔禮和遼王,還是真的要給朱威送消息?
“陛下…臣…”
皇太極起身擺了擺手:“不用說了,朕知道你的忠心。”
而後走到範文程身邊拍了拍範文程的肩膀,力氣很重:“既然已經成了朕的人,那就好好辦事。這次你派過去的那些人,其中有多少不服你的,朕都知道,朕可以容忍你利用權力排除異己,但是你要知道,朕的忍耐力是有限的。”
“是…”
皇太極走後,範文程癱坐在地上,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的意思,他現在終於感受到了,與皇太極在一起這麼多年,範文程對他很是了解。
皇太極在摸手上疤痕的時候,就是起殺心的時候。
範文程相信,剛剛若是自己說錯了一句話,現在應該也已經身首異處了吧。
皇太極的警告,大明的仇視,族人的不理解,漢人百姓的謾罵,範文程承受的太多了,但是他不後悔,就算後悔了,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範文程現在隻能希望大清能贏,也希望能夠在大清朝堂上站的更高,因為隻有這樣,他這段不光彩,並且辱沒先人的曆史,才能變成正義的。
範文程手指插入冰雪中,鋒利的冰塊將他的手劃破,鮮血在雪上格外鮮豔。
“朱威…讓我贏一次,就一次!”
………
“就是這裡,這裡原來有一個韃靼部落,名字很怪,叫什麼插漢部,說不定部落裡麵的人都有龍陽之好。”
“哦~”
“嘿嘿…老子當初跟著鎮北伯吳大人,在這殺進殺出,殺的那是昏天黑地啊!”
聽著朱威的吹牛逼,王二以手撫額…
當時明顯是人家山海關的鐵騎殺進殺出的,和咱們真的沒什麼太大關係啊!
不過現在的朱威哪裡管的上王二怎麼想?
壓抑了好幾年了,整日擔驚受怕,現在終於守得雲開見日明,屬於少年人的心態和熱血又回來了,畢竟現在朱威也不過二十五而已。
“報…遼東督師孫大人,遼東經略熊大人,請朱大人入關。”
朱威收起臉上的笑容,揮手讓下麵那些新兵蛋子安靜下來,而後說道:“回去告訴兩位大人,我就不入關了,明日大早,我部將開拔寧遠城。”
“啊?”
“回去吧,你原話告訴他們,他們自然會知道怎麼做。”
過來傳話的也不過是普通傳令兵,朱威不願意他還能怎麼辦?隻能先行打馬回關。
等那人走了之後,王二湊了上來:“大人,真不入關了?”
朱威翻了個白眼:“你個傻冒,現在過去乾嘛呢?孫承宗重傷,熊廷弼和劉鋌也都是有傷在身,就剩個死太監魏忠賢了,你說我過去乾嘛?幫他們乾活嗎?”
“可是咱們隻有兩千多人。”
朱威一巴掌拍在王二頭上:“兩千多人怎麼了,你不知道漢光武帝三萬人打四十萬人嗎?你不知道唐太宗三千人殺的十萬人落花流水嗎?”
王二愣了:“這個…大人,那些都是皇帝,人家是天子,有氣運加身的。”
“額…那你不知道張遼八百破東吳十萬大軍嗎?”
王二搖頭,你說皇帝的事,民間有戲台有說書的,大都聽過,你說張遼還真的沒怎麼聽過啊。
“和你們這種沒有文化的人說話真的挺費勁的,滾一邊去。”
“唉…好嘞。”
朱威開始懷念在寧夏的日子了,和孩子們講講物理地理天文之類的,和宋應星他們鬥嘴吹牛,再怎麼著也比和王二這群不洗澡不刷牙不洗腳的糙漢子強啊。
“大人,你看…前麵過來的是不是陳子義啊?”
朱威拿起千裡鏡一看:“是他,哈哈哈,看來是有信了!”
陳子義到了之後下馬小跑過來:“大人…有消息了。”
朱威眼神一凜:“是他的消息嗎?”
陳子義點頭:“是他。”
“他現在在哪?”
“大淩河堡!”
朱威一愣:“大淩河堡?地圖…”
王二將地圖打開,朱威在上麵找了半天才看到大淩河堡到底在哪。
朱威手指著地圖,臉色很冷,陳子義說的那個人,就是趙鑫宇了,也是背叛吳官的人。
“就是這裡了,趙鑫宇啊趙鑫宇,這次先拿你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