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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呈帶人離開的馬蹄聲,驚醒了朱威,朱威眼神中滿是灰暗,再無原來的意氣風發,平常總是挺直的腰身,也不自覺的的彎了下去。
哪怕王異死了,朱威都不曾如此。
哪怕吳襄和吳三桂背叛他,他也不曾如此。
哪怕萬曆費儘心思想要找理由殺他,他也沒有彎下脊梁。
可是今日,朱威整個人的精氣神好似都被抽離了一般。
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朱威覺得自己太過於想當然了。
現在距離朱由校上位還有兩年,朱威早都開始考慮等到時候能夠掌權要做什麼了。
想著在自己的改革之下讓大明重獲新生,想著自己可能也會青史留名,想著自己死了,百年後依然會有人尊敬祭奠。
想了好多好多,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失敗的事情,朱威潛意識中好似覺得自己不會失敗,想著自己有著領先數百年的經驗,知道各個重大的曆史性節點,有這些東西在,怎麼可能會失敗?
但是武呈幾句話,讓朱威動搖了,自己本來在後世就是一個普通人,到底哪裡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夠在曆史洪流中改變一切呢?
武呈說的話很有道理,他說朱威隻看眼前,想法都有局限性,哪怕是武呈都知道韃靼實力強弱變化,可能會給大明造成的後果,而朱威完全沒有這方麵的思考。
一個史書上都沒有提起過的人,一個在時代浪潮中的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都有如此考慮,那麼更上麵的人呢?
朱威有著後世的經驗,可以說是開掛了,但是曆史的進程不就是上麵那些人所造就的嗎?
曆史上發生的所有事,背後的鬥爭和各方的考量又會有多少?
而這些,朱威是完全不懂的,曆史上發生的那些事,不論是好是壞,會不會都是最優的選擇呢?
而自己來到大明,到底是能改變曆史進程,還是會加快曆史進程呢?
努爾哈赤被朱威殺了,這是改變了曆史,但是皇太極的上位,讓本該在努爾哈赤後期,出現的那些削弱女真整體實力的震蕩,也不會再發生了,相比較而言,皇太極比努爾哈赤對大明的威脅會更大一些。
所以哪怕女真有數次的大敗,但在皇太極的運作下,對於其整體實力而言,並未有太大的損失。
朱威有些頹然,時代的弄潮兒,可能隻是因緣際會而已,朱由校上位之後,他真的有能力挽大廈之將傾嗎?
思緒又要飄遠了,朱威甩了甩腦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而這愣神的功夫,楊燦等人已經完成了對朱威幾人的包圍,朱威與楊燦相隔十步,這樣的距離,楊燦沒有讓用火銃,人太少,包圍圈太小,誰知道會打到誰?並且也不想因為槍聲再引韃靼過來。
麵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朱威並未驚慌失措,而是淡漠的看著楊燦:“楊老哥,為什麼?”
楊燦躲在好幾個人身後,剛聽到朱威的話,與朱威對視還有些心虛羞愧,但是隨即眼神就冰冷了起來:“為什麼?朱威,你也是軍戶出身,你不知道為什麼嗎?”
朱威搖頭:“不知。”
“好,看在咱們往日情誼份上,我告訴你,寧夏是軍鎮,軍鎮是為什麼設立的你知道嗎?”
這一點朱威自然知道:“防備韃靼東進和南下。”
楊燦點頭:“不錯,那你知道朝廷每年給多少餉銀嗎?”
朱威好似知道楊燦要說什麼一般,不由得捏緊了拳頭:“三個月。”
“對,三個月,你知道三個月的餉銀有多少嗎?你知道為什麼給三個月嗎?”
朱威隻覺得指甲都要插進肉裡了,不過還是裝作平靜的樣子回答:“因為三個月足夠了,邊軍衛所吃空餉,從衛裡到烽燧,沒有滿編的,可是朝廷給你們的,是滿編得三個月,這樣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
楊燦突然笑了:“哈哈哈,你還不傻,那你現在知道你當初在煥土堡殺的那些韃靼獎勵給你的那些銀子,還有你入京給你的銀子從哪裡來的嗎?哈哈哈…你想的不錯,就是克扣你們這些軍戶的餉銀。”
“哈哈哈…你知道你在得了那些獎勵的銀子之後錢鹿為何要殺你嗎?那是因為這些銀子,原本有他的一份。”
朱威雙目通紅,牙齒都要咬碎了:“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
楊燦搖頭:“騙你?剛開始的時候,你還沒有資格讓我們騙,但是錢鹿要殺你,我是知道的,那時候的你對我們而言,並不重要,你活著,韃靼有了目標,隻會打煥土堡,我們不但安全了,還有功勞可以拿,你死了也就死了,一個小小的百戶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我入京,你給我銀子,是為了什麼?”
楊燦嗤笑一聲:“為了什麼?那些銀子本來就是孝敬上麵拉關係的,我每年給上麵送的銀子比那兩千兩多的多,原本想著你能夠在前麵美言幾句,可是你一到京城就成了眾矢之的,那兩千兩,是我花的最不值得的兩千兩。”
鮮血已經順著朱威的手流下,可是朱威毫不在乎,語氣中帶著冰冷:“那我被貶,你來接我是為了什麼?”
“還能為了什麼?自然是有消息說你會被重新啟用,提前做的投資罷了。”
“那我大婚,你冒著被孤立的危險過來,是為了什麼?”
楊燦扒開攔在他前麵的人:“朱威,要不然說你年輕呢?你不會以為我隻是一頭下注吧?趙雲瀾為什麼始終不出麵你看不明白嗎?”
朱威苦笑:“也就是說,你和趙雲瀾,一人在我這裡刷好感,一人在吳仁寶和吳襄那裡表忠心,最後不管誰贏,你們都是賺的。難為你了,演戲演的不錯,那一番話,我是真的信了。”
楊燦自然知道朱威說的是哪些話,不外乎就是說他自己原來還有抱負的那些而已,這種話他說了無數次了,信手拈來而已,完全不需要準備就能張口就來。
朱威死死盯著楊燦,眼中的怒意好像要實質化一般:“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何要當叛徒?”
楊燦輕笑:“還記得剛剛第一個問題嗎?按照你的計劃,孛兒斤就要贏了,孛兒斤對大明已經沒有什麼敵意了,沒有了敵人,邊軍會怎麼辦?朝廷還會給那三個月的軍餉嗎?”
“朱威,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原來寧夏守備陳華死了,你知道山西金家重新找的掩護是誰嗎?嗬嗬嗬…就是我。”
朱威再也忍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劈麵而來鋼刀,被朱威靈巧躲過,一把捏住楊燦的脖子,不過並未停下。
還是往前衝的姿勢,楊燦這老家夥直接被帶著飛了起來,脖子這麼脆弱的地方,受到這般重擊,發出了讓人牙疼的哢嚓聲。
“砰…”
又往前幾步,楊燦被朱威狠狠摔在地上,哪怕是草地,也讓楊燦眼冒金星口鼻吐血。
眼看是活不了了。
“咳咳…呼嚕…呸…”
也不知道楊燦從哪裡來的力氣,將嘴裡的血沫吐了出去,順著自己嘴角流下,一直留到脖子,再流到地上,來年這裡要是有花,肯定比彆的地方更加鮮豔。
“朱…不要…信…任何人…”
斷斷續續說了這麼幾個字,楊燦終於咽氣了,朱威不管身後的互相攻伐,癱軟在地上,看著楊燦的屍體:“楊老哥,你原本能成為…能成為我的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