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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乾清宮。
今年京城的天氣異於平常,一場倒春寒讓萬曆病倒了,養了好些時候。
也不知道萬曆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還是終於良心發現了,開始讓朱常洛處理一些朝政。
這讓朝臣興奮,可是又讓朱常洛憂心。
朱常洛這三十多年,每日都過得如履薄冰,更是前兩年才穩住太子之位,這些年,他什麼都不敢做,哪怕支持他的人,也是不敢正大光明的接納。
不過朝臣對他著實好,明裡暗裡以他門生自居的人,是不少的。
可是支持他的人越多,他越不安心,因為他了解萬曆,萬曆這個人對於權力,有著非比尋常的執念。
在知道原內閣首輔楊吉是他的人之後,快刀斬亂麻將楊吉罷黜,而後順帶著又免了好多支持他的人。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是朱常洛這段時間的心境。
可是萬曆突然在斷了朱常洛一個強大臂膀之後,又讓他監國。
萬曆到底怎麼想,沒人知道,朝臣奔走相告是朝臣的事,朱常洛不敢。
所以每日處理完朝政之後,都要來乾清宮給萬曆彙報。
萬曆在剛開始的那幾日還是見他的,不過天天都來,讓萬曆也有些惱了,就不再見了,可是朱常洛還是日日都來,每次來都會跪半個時辰。
“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這就是說話的水平了,一般人可能會說又來了,但是周琦很聰明的不說“又”字,周琦是宮裡太監宮女的祖宗,能做到這個位置,可不光是因為他是從小跟著萬曆的,還因為他的聰敏。
萬曆躺在榻上,閉著眼睛,揮揮手並不在意,而是問道:“近來有什麼消息嗎?”
周琦知道萬曆想要問什麼,回答道:“朱威最近在查白蓮教。遼王最近很安分,遼東女真與韃靼之間,在一月之內打了不下百次,互有損傷,商稅之事山西,陝西,遼東,浙江,湖北,江西等地的大商家已經明確會如數繳納,戶部粗略算了一下,年底國庫可入銀三百萬兩,沿海台州,寧波等地有西洋人停靠,想要覲見陛下。”
這些事裡麵,商稅的事其實是最重要的,遼東女真與韃靼的事次之,而朱威的情況其實是最不重要的,但是周琦將這些事的順序調換了一下。
因為在萬曆心中,這些事的重要程度,是不一樣的。
萬曆沒有從塌上起來,實在是沒什麼精神,不過還是睜開眼睛問道:“寧夏怎麼也有白蓮教了?錦衣衛乾什麼吃的!”
周琦隻是笑,並不說話,萬曆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你這老狗,該你說話的時候,不要裝啞巴。”
周琦這才說道:“毛大人也算是儘心儘力,不過錦衣衛對西邊的把控比較弱一些。”
萬曆皺眉:“為何?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
還沒說完,萬曆突然反應過來:“是因為陳其辰吧?”
周琦回了一聲是,萬曆的帝王心思,不止總在朝堂之上,還用在了錦衣衛,作為天下最大的特務機關,萬曆這種心底陰暗的人,是不允許被一個人掌控的,哪怕那個人是他的狗。
所以陳其辰從毛紀手裡分權出去,背後就有萬曆的手段,這也是為什麼毛紀明明可以輕易按死當時不過一個千戶的陳其辰,卻處處受到掣肘的原因了。
哪怕毛紀以前不懂,後麵肯定也是懂了的,西北那邊,一個寧夏,一個山西,一個陝西,這三個地方的錦衣衛和毛紀早都貌合神離了。
毛紀當時在山西的時候,沒有給朱威說實話,因為他不知道朱威到底和陳其辰有什麼關係,隻是打個哈哈說山西錦衣衛已經不受控了而已。
“陳其辰,這些年有說過寧夏有白蓮教嗎?”
周琦搖頭:“陳大人這十多年給陛下密報二百三十三封,其中並未提到白蓮教。”
“蹦…蹦…蹦…”
萬曆手指敲擊著床榻扶手,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周琦不再說話了,低頭矗立一邊,讓萬曆一抬頭就能瞥到自己,卻又不那麼顯眼,做下人的,主子要聽什麼他就說什麼,萬萬不能替主子將下一句話說出來,更不能替主子決定事情。
在外威風凜凜的周大秉筆,哪怕一部侍郎尚書也要給個笑臉的人物,在萬曆跟前永遠是這般模樣。
敲擊床榻扶手的聲音停止了,周琦上前兩步,他知道萬曆要說話了。
“讓毛紀過去一趟看看,你一會兒去將陳其辰這些年的密報都查一查,將其中的關鍵找出來。”
“遵命…”
周琦退出乾清宮的時候,心中並無悲喜,可能以前還有,但是自從何璐被杖殺之後,他就明白了,他們這種跟著萬曆長大的奴才,和彆的奴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太子殿下,陛下身子乏了,您還是先回去吧!”
朱常洛搖搖頭:“多謝周公公,不過我還是等一等吧!”
周琦見說不動朱常洛,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旁人拿了個坐墊放在朱常洛膝蓋下,他能做的也隻是這樣了。
對於朱常洛,周琦沒有什麼看重不看重的,不管怎樣都是天家的人,輪不到他這個奴才多心,但是現在,周琦反而對朱常洛有些同情了,一個太子,還正在監國,卻連一聲“孤”或者“本宮”都不敢在宮裡說,也是夠可憐的。
………
“陳伴伴,你就不用去了,在這看家吧,有魏忠賢陪著就行,一會父王若是派人過來,你知道怎麼做吧?”
陳百最近總覺得流年不利,萬曆將朱威降職之後,也對朱常瀛和朱由校下旨申飭並且受罰了,可是這兩位爺都是天家貴胄,哪裡能親自受罰,最後自然是他們這些做伴伴的代替了。
在床上躺了兩個月,陳百才算活了過來,原本以為朱由校會因為這事,對他更好呢,誰知道在他養傷的這兩個月裡,突然冒出來一個魏忠賢。
是從宮裡調過來的,逐漸取代了他的位置,以往朱由校去哪裡都是要帶著陳百的,現在換了一個人,朱由校反而覺得更舒坦了。
魏忠賢初來之時,顯得很沉悶,和朱由校鬨脫的性子不合,但是這人聰明。
在朱常洛監國以後,對朱由校的功課也是上了心,時不時的就要抽查,朱由校哪裡願意在那死讀書啊,總想著逃課,而魏忠賢幫朱由校躲過數次的責罰。
慢慢的朱由校也就覺得魏忠賢比陳百要貼己的多了。
“殿下,奴婢想要陪著殿下。”
陳百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可是朱由校哪裡有這功夫,揮揮手來了一句:“讓你在家就在家,彆婆婆媽媽的。”
說完就走了,隻留陳百一人在大門口吹風,陳百隻覺得冷,風冷,人更冷。
………
工部。
朱由校一進門就看到朱常瀛一臉騷包的樣子。
“七叔,你乾嘛呢?”
“嘿嘿…小由校啊,你七叔我搞了個好東西,想不想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