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披一件琉璃袈裟,寶相莊嚴,腦後八寶光輪緩慢轉動。
散發出柔和而肅穆的金色光芒,光暈流轉間,似有道道梵音若隱若現。
他周身被淡淡的金光籠罩,宛如神佛降世。
即便麵容隱匿在光影之中,難以分辨,但根據其裝束、以及語氣。
不難猜測而出這是一個和尚。
說到此處,他微微側身。
目光看向一旁,開口道。
“二位道友,不知對於此事,可有什麼見解?”
被其稱為道友的二人。
一位是身著陰陽魚道袍的人影。
身上道袍隨風輕揚,周身似有清氣流轉。
背負長劍,劍鞘古樸,隱隱有寒光欲綻,淩厲異常。
另外一位,則是身著素白長袍,頭戴玉冠,冠上鑲嵌一顆紫色玉珠。
腰間懸一條竹簡,舉手投足間,儒雅之氣儘顯。
聽聞此言。
道袍打扮的人影手掐法訣,清光在指尖閃爍,似乎是在推算著什麼。
幾息後。
停下動作,微微搖頭。
“有封天碑鎮壓,命數羅網紮根於世。
此界乾坤萬象,儘入吾等彀中。
命數昭然,皆循常道,並無舛錯之象。”
“不錯,命數循其常軌,未見大虞。
應是妖族僅存的一絲天命,尚欲作困獸之鬥、負隅頑抗,妄圖逆天改命。”
另外那道儒服人影亦是如此回道。
“隻要封天碑屹立不倒,縱有變數,此界天道,亦絕無可能掙脫吾等掌控。”
人影凝視著那座無字石碑,聲音之中泛起一絲異樣。
“再有千年,吾等必能徹底踏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超脫這方世界的枷鎖與桎梏。”
說到此處。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封天碑,沉聲道。
“不過,在此之前,我等需先加固這封天碑,以免發生變故,影響此次大劫。”
“善!”
另外二人聞言,也是點頭讚同。
言罷。
三人同時抬手。
刹那間。
金、青、白三三道光芒精準地落在那座無字石碑之上,
石碑顫動。
漸漸地,原本耀眼刺目的金光緩緩收斂。
碑身上流動符文也逐漸隱沒,融入石碑之中。
須臾之間,一切都恢複了最初的模樣。
無字石碑靜靜矗立,若是目光能夠穿透其根部。
就會發現如同根須般的細密命數羅網從下方蔓延,包裹住了整個世界。
乃至這三位的身影,同樣身處其中。
像是這大網之中掙紮的獵物。
隻不過,相比命數大網之中其他的生命而言。
代表三者的命數羅網絲線粗壯異常。
……
幾日後。
太澤湖。
水猿府門前。
一抹流光落下。
化作了一名身著湛藍長衫的老者。
老者有些駝背,手中握著一柄拐杖。
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其背後隆起的衣衫下赫然是一塊黑色龜殼。
老者看著眼前,被光幕籠罩內的水猿府。
朗聲開口,聲音在水中清晰擴散開來。
“吾乃妖君大人座下沉珀,特來拜會渦流妖王,還望大王開門一見。”
言罷,他靜靜地佇立在原地。
然而。
隨著時間的流逝,半盞茶過去。
眼前的水猿府內卻是死寂一片,沒有絲毫回應,更沒有妖族身影從中走出。
見此情形,名為沉珀的老者眉梢一皺。
心中不悅。
對方是凝元境妖王,而他隻是一位道基境大妖不錯。
自身實力不如對方。
正常情況下。
對方作為妖王,自然有資格無視自己。
但現在不同。
他此來,代表的可是太澤湖之主——吞江妖君。
對方這般無視的態度,實在是太過了些。
若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複命,恐會惹得妖君大人雷霆震怒,遭受嚴厲懲罰。
念及此處。
沉珀當即冷哼一聲,周身氣息湧動。
看著眼前這一座被水幕籠罩的水府。
他一步向前踏出,手中拐杖高高抬起,裹挾著妖元,狠狠一拐杖向著眼前如屏障般的水幕刺去。
他此番動手。
本意也不過是想弄出些動靜,好引起水府中人的注意。
因此,並未用全力。
然而。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拐杖觸碰到那水幕的刹那,水幕竟如同脆弱的氣泡一般。
“噗嗤”一聲,瞬間破裂開來,露出了隱匿其後的水猿府。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一怔。
不過,當他看清其中景象時,不由的麵色大變。
這水猿府,他並非初次前來。雖說無法與妖君大人那奢華至極的水晶宮殿相媲美。
但作為一位統禦數百裡水域的妖王居所,自然不算太差。
該有的基本都有。
可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片死寂。
原本偌大的水猿府中空空蕩蕩,不見一絲人影,仿佛早已人去樓空。
那些曾經穿梭其中的蚌女、蝦兵蟹將,如今儘數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見半點蹤跡。
沉珀麵色難看。
顧不得其他,妖識橫掃而出。
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然而,一番搜尋之後,依舊一無所獲。
之後,他又前往了此處水域中其他道基境大妖的所在之地。
想要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然而一圈下來。
讓他震驚發現。
這水猿府管轄的水域之中,竟連一個真正的道基境大妖都沒有。
隻留下了一些修為淺薄,剛剛開了靈智不久的精怪,根本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難不成是被人族修士給抓了?”
看著這一幕。
沉珀不知想到了什麼,麵色有些驚疑不定。
作為一頭烏龜修煉成精,他的壽元遠超正常的妖族。
已經活了足足五百年,見過的東西不少,自然明白如今妖族的地位。
妖族看著厲害,可實際上,隻是那些人族修士的煉丹,煉器的材料罷了。
那些人族修士,口中高呼著‘為天下蒼生’的口號。
然後將殘忍的屠刀無情地揮向他們。
剝皮抽筋、挖肉去骨,無所不用其極,將妖族的每一分價值都壓榨殆儘。
他的父母,本是一對實力達到道基層次的大妖,卻依舊沒能逃過這一劫。
最終,龜殼被硬生生拔去,聽聞是為了煉製一種名為靈龜盾的法寶。
而他,那時剛出生不久。
太過弱小,在那些貪婪的人族修士眼中毫無價值,這才僥幸留得一命。
從那以後,仇恨的種子便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他日日夜夜都盼著能向那些人族修士討回公道,讓他們血債血償。
可隨著時間推移,殘酷的現實卻如同一盆冷水,一次次澆滅他心中的希望。
他的修行進度異常緩慢,這輩子想要突破凝元境都難如登天,更彆說去找那些強大的人族修士報仇雪恨了。
並且,他對於人族修士的恐懼與日俱增。
每一次想到那些血腥的場景,他都膽戰心驚。
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另尋出路,於是便將希望寄托在了尋找強大的靠山之上。
終於,他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太澤湖妖君的手下。
本以為躲在這太澤湖底,便能避開人族修士的威脅,尋得一方安寧。
可今日眼前所見的詭異景象,卻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撕開了他心底那道還未愈合的傷疤。
曾經的恐怖畫麵如潮水般湧來。
刹那間。
他隻感覺一股寒意從他的脊背躥起,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不敢再多做停留,他連忙離開了此處水域。
…
太澤湖的湖心深處,這裡的水域深不見底,距離湖麵足有數萬米之遙。
在這幽暗深邃的水底,一座美輪美奐的水晶宮殿靜靜坐落。
其上書寫著三個大字【吞江宮】
來往的一個個妖兵披甲執銳,氣息強大。
其中最弱的赫然都有練氣第三境通脈境的實力。
並且,這些妖兵都是人形,身上隻有極少一部分屬於妖族的特征。
宮殿內。
沉珀身形伏地,跪在地上,將自己所見之事,一五一十地稟明。
在他的正前方,宮殿的上首之處,端坐著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麵容冷峻的中年人,頭戴冠冕,冕旒輕垂,身著一襲黑色長袍,龍紋蜿蜒其上,氣勢不凡。
他的雙眸仿若熔金,深邃而銳利,隻是靜靜坐在那裡,周身便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讓人不敢直視。
聽到沉珀所言後。
他眉頭微皺。
眼中流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之前他在閉關,騰不出手。
所以剛一出關,他便打算立刻召集太澤湖四周的諸位妖王。
看看是否有人知曉那渡凝元劫之人的相關信息。
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等情況。
如此看來。
這其中定然存在著關聯。
他目光閃動。
或許真的有可能是某個修士在渡劫。
曾經,他便聽聞,人族三大仙門內就有規避雷劫的法門。
或許便是其中的修士在此渡劫,至於那其中的妖族,極有可能已經身死,變成陣法與丹藥的材料。
想到這裡。
他熔金色的眸子沉了沉。
“人族……快了,待那化龍泉開啟,吾身蛻變功成,必叫爾等血債血償!”
……
天色昏暗。
暮雨如絲,細密地交織在天地之間。
為此方世界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紗幕。
雨點砸在一條有些彎曲坑窪的官道之上,於積水中濺起層層渾濁的水花。
官道兩側的草木在風雨中瑟瑟搖曳,更添幾分蕭索之意。
踏踏……
就在這時。
一陣細微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循聲看去。
雨幕之下一隊押鏢馬車由遠而近,車輪在泥濘中艱難滾動,發出沉悶的“吱呀”聲。
為首的馬車頗為高大,車身由厚實的烏木打造,泛出深沉的光澤。
車廂四壁加固著精鐵,鉚釘顆顆分明,在黯淡天光下閃爍冷光。
車篷罩著黑色油布,雨滴滑落,彙聚成流。
車轅由三匹健碩的黑馬拉著,馬身上披著防雨的氈布,馬蹄重重踏下,濺起大片泥水。
馬車兩側,鏢師們騎著高頭大馬,身姿挺拔。
他們身著黑色勁裝,外罩蓑衣,雨水順著蓑衣滑落。
腰間佩刀,刀柄被雨水打濕,泛著冷冽的光。
為首的吳一刀目光如炬,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時刻防備著潛在的危險。
隻不過,他在掃視之時。
目光會不時的看向後方,流露出一抹敬畏。
隻見,在車隊後麵,有一道騎著馬的青年慢悠悠跟著。
若是距離近了。
便能發現一件奇怪之事。
現在的雨並不算小。
相比押鏢的車隊濕漉漉的情況。
這一匹馬除去馬蹄之上有一些水漬之外。
無論是馬身,還是騎在上麵的青年,身上都一塵不染,乾燥異常。
仿佛是落下的雨水被一層無形屏障給阻隔開來了一般。
這青年不是彆人。
正是離開了太澤湖的胡奇。
之所以離開太澤湖。
自然是因為之前從那命數中看到的啟示。
三天後將會被太澤湖妖君重創,導致修為止步不前。
太澤湖妖君。
胡奇並不陌生。
之前從那猿天龍口中,便了解過這方麵的信息。
整個太澤湖麵積巨大,水脈遼闊。
類似猿天龍這般的凝元境妖王足有十幾位。
而那太澤胡妖君,其乃是整個太澤湖真正的王者。
能夠被稱為妖君的。
隻有在妖族中,實力達到嬰變期才可。
命數中說三天後,對方會找上他,還會將他重創。
胡奇自然不可能會去坐以待斃,等著對方上門。
雖說有扭曲之光的存在,可以屏蔽命數細線的乾擾。
但萬一真的對他出手,也是一件麻煩。
若非萬不得已。
胡奇實在不喜以弱勝強、越階而戰。
對於他而言,此等行徑雖顯英勇。
卻暗藏諸多變數,稍有不慎,便會功虧一簣。
他喜歡的是以絕對強大之實力,將弱小者碾壓。
因此,自然不會選擇與其硬剛。
為了不浪費,在離開前。
胡奇將水猿府水域中的大妖,精怪全部聚集,然後吞了,化作了麵板上修改值。
隻留下了個彆躲藏極深的精怪。
若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甚至想要前往其他水域。
不過,那樣極有可能會再生變數。
隻能放棄這個誘人的想法。
至於阿紅,阿黃那兩個‘弟弟’‘妹妹’,胡奇沒有帶,而是將其留在了太澤湖。
臨走前,胡奇給予這二蛇之前修習的練氣之法。
二者的資質很不錯,也勉強達到了練氣五層,也就是聚炁。
加上二者在一起修煉,隻要不是遭遇到道基層次的大妖,一般的精怪還真不是其對手。
此行。
胡奇的目的地不是其他,正是白瞳瞳所在的青陽宗。
目的自然是為了其中的嬰變層次的功法。
以白瞳瞳的能力想要獲得嬰變層次的法門,不知要等待多久。
因此,他準備親自動手。
至於為何不去尋覓那些曆劫之人,其中緣由有二。
其一,此等曆劫之人,皆有三大仙門中人嚴密盯守。
三大仙門,底蘊深厚,勢力龐大,其門下弟子眾多,耳目遍布四方,對這些身負劫數之人。
把控甚嚴,欲從中尋得機緣,或有掌控局勢的圖謀,外人欲插手其間,實非易事。
其二,當下這些曆劫之人,尚未成長起來。
胡奇觀其命數,大劫開啟之時,幾乎與他降臨此界之日相近。
在這短短時日之內,縱有磅礴氣運加身,且資質超凡絕倫。
最多也不過踏入練氣。
更何況其中幾位,至今尚未降世。
還在娘胎孕育。
所以,胡奇並不急。
倒不如用這段時間提升實力,等待這些曆劫之人成長起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