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琳曾經做過一個夢,或者說,看到過一些畫麵。
在那些畫麵裡,她的親大姐,宛如盛世明珠,才貌雙絕,見過她的人無不喜歡她,她人生得意,如履青雲,在家是京城吹捧的貴女,出嫁是一人之下的皇後。娘家寵愛,夫君看重,朝堂敬重百姓尊敬。
再沒有比這更美滿的人生。
她呢?
皇後的親妹子,不過是嫁給一個不好不壞的人,過著不鹹不淡的日子。
夢的最後,是一個念頭:取代她,取代她,取代她...
或許,聖女臨世,總要麵對一些劫難的考驗,親妹妹便是她的第一劫,袁琳生來就是要害她的。
夢的昭示來得太早,早到袁琳根本記不住自己對袁元恨的來源,但那個念頭卻白天黑夜的腐蝕著她:取代她取代她取代她...
袁元被忽視了,被冷待了,被遺忘了,被趕出府了...
一切就改變了吧?一切都向著美好的方向進行了吧?
可一個叫郝靈的人,突然出名了,名聲鵲起,達官貴人趨之若鶩。
不行!她怎麼能允許?她若好過了,她怎麼辦?這輩子風光無量的人是她袁琳!
隻要她死了,一切都是她的了。
袁琳五官扭曲,眼中閃著瘋狂的光,伸出雙手,一步一步向郝靈走來。
袁元:“她瘋了。”
郝靈嗯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她對瘋了的袁琳道:“如今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伯府女,我做我的市井人。你若收手,以前一切,我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袁琳一步步靠近,眼裡的瘋狂已經不像人:“隻要你活著,我就不會好,你不是姐姐嗎,為了妹妹,你去死吧,你去死吧,好不好?”
郝靈向後退:“你瘋了吧,你殺了我你也活不成。”
“不,隻要你死了,我就是天下最幸福最尊榮的人。”袁琳已瘋,腦海裡閃過鳳袍加身,隻是鳳冠下的臉模模糊糊,看著像她,更像袁元。
袁元?怎麼可以!
郝靈:“彆過來,你敢過來,我拉著你一起死。”往旁邊側了側腳,露出後頭懸崖。
袁琳有一瞬間的遲疑,下一秒卻突然猛衝上來,對著懸崖的方向猛推郝靈。
袁元的歎息拂在她耳邊:“你這是何必...”
“琳兒——”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從下麵傳來,身體猛然下墜的袁琳眼神驟然清明,眼前,是急速放大的石板地。
嘭——
佛門清淨之地,青石板上開出豔麗的彼岸花。
自此天人永隔,哦,她大概是上不了天的。
劉氏身軀晃晃,癱倒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呀?
婆子來說,女兒突然不等人往不知哪裡去了,她急匆匆趕來,遇見正四處找人的丫鬟,然後一行人分散開了找,終於她看到一座佛塔上出現女兒的身影。
隻是女兒卻魔怔了似的,伸著兩隻胳膊直直的衝向欄杆,被欄杆絆住也不知停下,上半身一栽,翻著跟頭就——
劉氏哆嗦著看地上,那可是五層啊,人的頭先著地,已經不能看出生前樣子。
劉氏眼前一黑,再醒來已是在伯府,入目...沒有白縞。
她眼睛一亮:“小姐呢?讓琳兒來見我。”
一切都是夢,一切都是夢是不是?
下人悲戚,無言以對,劉氏一口氣又散去,掙紮著下地:“琳兒呢?琳兒呢?我要去看琳兒。”
袁琅掀開夾棉簾子進來,木然無神,他寡淡的喚了聲娘:“爹不讓設靈堂,妹妹——還在城外。”
什麼?
琳兒還沒回家?
劉氏怒極攻心,險些又要昏倒過去。
“爹說,大姐出閣在即,家裡辦白事不吉利,就停在了城外。”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那是他的親女兒啊——”劉氏慟哭,又咬牙切齒:“她算個屁的大姐,不過一介區區庶女,竟敢擋你妹妹的路。我讓她、我讓她滾出去!不過是個妾,還以為三皇子非她不可了?”
呼喚下人,扶她去,將袁媛趕出去,接袁琳回來,讓下人將府裡紅的換白的。
下人不敢動,惹得她一陣的大罵,這時,袁英回來,大聲嗬斥。
“琳兒已經死了,現在要緊的是讓媛兒順順利利入皇家的門。”
劉氏不可置信:“伯爺,琳兒可是你最疼愛的女兒啊——”
“你還說,要不是你咋咋呼呼非得這時候去相看,琳兒胳膊才拆幾天?不是你,琳兒就不會出門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劉氏搖搖欲墜?怪自己?是誰說的他看中哪家哪家的公子,讓她抓緊和各家夫人約看,不然好人選都被彆人定下。這個時候,他怎麼有臉說這樣的話全都怪罪上她?
對了,琳兒——
“伯爺,琳兒遇害,你有沒有去抓凶手?我要讓凶手給琳兒陪葬!”
“哪來的凶手?”說到這個,袁英甚是煩躁,他坐下來,兩腳不自覺的踢了踢:“琳兒自己上的佛塔,有人看見了,那佛塔上就她一個人,出事的時候,寺裡的人立即封鎖了那塔,上麵沒人,寺院也封了半日,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
“不可能!沒人害琳兒她怎麼可能自己跳下來?分明是有人推她。”
袁英定定看著她,不發一言,袁琳死了,他能不生氣不傷心?以往袁琳給過他多少便利他能舍得?可人死都死了,還有目擊證人信誓旦旦袁琳是自己跳下來的他能怎麼辦?把廟給拆了還是把寺院給平了?
皇帝都不敢對佛門如此不敬。
人已經沒了,活著的人更重要,不幾日便是袁媛嫁進皇子府的日子,這個時候府裡能辦白事?讓三皇子怎麼想?讓皇帝怎麼想?
他道:“你放心,我不會委屈了琳兒,道場已經辦了起來,請了佛道的人日夜誦經,祈禱琳兒下輩子富貴。”
劉氏紅了眼珠:“我隻想給琳兒報仇!”
袁英煩躁的跺腳:“凶手呢?報仇報仇報仇,你先把凶手找出來。”
他起身,背著手,對袁琅點頭:“你與你母親好生說一說,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你要識大局,不要壞了伯府的好前程。”
袁琅低頭稱是,等袁英出去,劉氏嚎啕大哭,他木然將劉氏抱在懷裡,似哭似笑。
“娘,爹讓你把妹妹的嫁妝添給袁媛。”
哭聲一滯,劉氏恨毒抬起通紅的雙眼:“他想的美!一個庶女,他想給她臉就自己來。走,你跟娘去城外,送你妹妹最後一程。”
再慟哭起來,哭斷腸。
劉氏和袁英就這樣開始決裂。
袁英不準袁琳回府,劉氏就帶著兒子不回來。袁英要給袁媛添嫁妝,劉氏將所有鑰匙和後院的管事都帶出來讓他無人可用。
袁媛麵對如此驚變,一夜未眠,滿腦隻有兩個大字:報應。
臨出門前一天,袁英將劉氏勸了回來,隻一句話。
“你不為我不為伯府想,總要為你兒子想一想,他以後就用不著三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