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元年,十二月廿二。
開城的炮聲,將近十日的時間幾乎沒有停歇過。
徐輝祖不顧一切的向前壓迫,卻每每總是被英軍占據著地利優勢,頻頻化解。
明軍的炮火固然犀利,但很難對敵軍陣地形成完全覆蓋。
徐輝祖憑借著多年經驗,知道想要一舉而下很難,轉而穩紮穩打,一步步蠶食敵軍的生存空間。
臨兵鬥陣正奇相合,當奇兵難以收效的時候,以堂堂之陣相鬥,才是最有效的戰術。
但敵軍消失已久的第三艦隊,忽然在臨津江現身,卻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本來拿下的大片陣地,完全暴露在江麵艦隊的炮火之下,徐輝祖隻能無奈選擇放棄。
一時之間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向蘇謹求援,請隋越帶慎海衛協助。
蘇謹很痛快,二話不說就表示同意。
果然就在第三天,隋越的艦隊就支援到位。
隻不過他出現的地方有些奇怪。
隋越所部並沒有直接到開城支援,反而從開城背後的一條支流,直接殺到開城背後!
“這不是胡鬨嗎!”
難怪徐輝祖有些生氣,開城背後有英軍的兩個主力炮兵團,還有接近一萬的聯軍部隊!
十幾艘戰艦能攜帶多少炮火?足夠對敵完成火力壓製嗎?
好,我就算你能壓製,壓製之後呢?
你有足夠的步兵去完成占領、清掃、剿滅的工作嗎?
可就在這時,他接到了隋越的電報——隋越請他迅速集結部隊,等他撕開一道口子後,徐輝祖迅速帶兵完成占領!
“嘶~~~~~好大的口氣!”
自己和這夥敵軍撕吧了這麼多天,也沒敢說能撕開一道口子,他怎麼敢的!
是誰給他的勇氣?
是小蘇嗎?
等等!
徐輝祖這才忽然想到,蘇謹前些日子提及,有一批最新式的武器將送到前線。
難道
想到這裡,儘管仍帶著七分懷疑,但他的內心,難免多了兩分期待和一分好奇。
“不管成不成,試試吧!”
就在徐輝祖集結兵力,趕往預定位置的時候,隋越的戰艦已經開進那條支流,前方正麵就是英軍的炮兵團。
看到十幾艘戰艦就敢來偷襲,炮兵團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被逗樂了。
哪怕是再畏戰如虎的安氏叛軍,都沒覺得十幾艘戰艦能把他們怎麼樣,紛紛發出嘲笑。
“好了,孩子們,讓我們都準備一下吧,既然明人這麼著急的前來送死,我想,我應該滿足他們這卑微的請求。”
嗵嗵嗵!
沒等隋越做出動作,這邊英軍炮兵團率先開了炮。
隻可惜,因為射程的緣故,大部分炮彈都落在了海裡。
不過這也不要緊,這一輪本來就是試射,用來確定彈道軌跡。
等明軍再往前靠一靠,就是他們的死期。
然而,明軍的戰艦忽然在海麵靜止,同時緩緩橫亙船身,就這麼停在波濤之上。
炮兵團的團長有些奇怪。
他和明軍打過不止一次交道,非常熟悉明軍火炮的射程。
不得不承認,在射程這方麵,他們的火炮是不及明軍的。
所以他才特意將炮陣設置在高地,從而在對射中占據優勢。
這處高地也是經過他深思熟慮之後,才選擇在這裡的。
經過他的計算,明軍如果想要開炮進攻,其要達到的位置,必然在自己的射程之內。
可現在明軍將戰艦停的那麼遠,他想乾什麼?
炮兵團團長真想派個人去問一問明軍指揮官,你是來逛該的嗎?
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底總有一絲不好的感覺。
舉著望遠鏡的手,手心不停往外沁著汗,整個手黏膩膩的十分難受。
但他卻顧不上清理,眼睛死死盯著明軍戰艦,發現被篷布蓋著的古怪東西。
“形狀像一個箱子那應該不是火炮可那又是什麼?”
一側的副官聞言,笑著打趣:“難道是明軍來給我們送禮物?希望我們放他們過去?哈哈哈哈,那未免也太蠢了。”
團長不答,他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好笑的笑話。
隱隱中,他那種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似乎不久之後,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可是,又能有什麼大事呢?
就算明軍有了新式火炮,增加了射程,也不可能瞬間團滅自己的部隊。
那他們敢大搖大擺的來到這裡,目的又是什麼?倚仗的又是什麼?
顯然,隋越不是一個喜歡賣關子的人,很快就為他揭曉答案。
在他的視線裡,那些篷布被一個個揭開,露出下麵猙獰的麵孔。
他清晰的看到,那古怪的方盒子一樣的東西,裡麵整整齊齊排滿了炮口,猶如潘多拉的魔盒。
瞬間,他感覺一股仿佛來自地獄的寒氣,從腳底直達心頭,全身僵硬如冰。
於此同時,位於北部的赴戰嶺山脈下的一處平原,二十四輛軍卡整整齊齊的排成一線,
軍卡的背上,是同樣閃著冰冷寒光的魔盒。
魔盒前的炮管被斜陽映照,波光粼粼。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蘇謹滿意的撫摸著這個大家夥,猶如看著自己的情人。
“十步殺一人太慢了,這個小家夥一出手,那就是千裡無雞鳴!”
這些個小家夥自被蘇謹從倉庫搬了出來,馬三也是第一次見到被投入實戰。
雖然對老爺有信心,但就靠著這二十來台這玩意,就能突破聯軍的封鎖圈?
也難怪他懷疑,畢竟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丘福那邊通知到了沒有?”
“通知到了”,馬三收回目光,沉聲答道:“咱們這邊一得手,他會立即帶著部隊進場收割。”
“很好。”
蘇謹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輕輕勾著。
看到這個表情,馬三心裡清楚,老爺的殺心終於動了。
蘇謹很仁慈,他可以為不公之事哀歎,為孤兒寡母送上寒衣,為貧苦的百姓謀一條出路。
蘇謹也很殘忍,在擊殺仇寇之後,他可以毫不眨眼的將屍體做成京觀,以儆效尤。
馬三清楚的感覺到,在進入北朝戰場之後,老爺一直在壓抑著自己。
哪怕在蓋馬高原取得大勝,他也沒有開啟自己的殺戮模式,而是一點一點分析著約翰的舉動,默默布局。
但現在,看到蘇謹那詭異的笑容,他知道,那個殺神,他回來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蘇謹和隋越齊聲下令:“亮個相吧,小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