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不公!”
“難道我北人便不是這大明的百姓了嗎?為何隻取南方士子,不公!不公!”
“此中定有黑幕,我等要告禦狀!”
“官官相衛,沆瀣一氣,互相包庇,私相授受,不公!不公!”
數百北方士子團團圍在禮部衙門外,高喊著不公,要朝廷給他們一個說法。
這其中大部分人落榜,確實是因為實力不濟,沒被選中。
北方久經戰亂,士子實力相較南方而言,也實差了不少,這是客觀事實。
但難道整個北方士子就如此不堪,沒有一個士子能被朝廷看中?
自然不是。
陳迪確實沒有貓膩,但其他人呢?
整個科舉的過程中沒有貓膩,但重新閱卷的時候呢?
能動手的機會太多了。
當陳迪拿到科舉榜單名錄的時候,很多士族豪門甚至比他更早就知道,誰人中了,誰人沒中。
對於這些中試的貢士,士大夫們怎麼可能不去迅速拉攏,好結成一係,為自己效力?
而這些效忠於他們的人,就是他們整個家族嘴裡的鴨子。
到嘴的鴨子,還能讓他飛了?
行,你建文帝不是要重新閱卷嗎?
我就給你閱!
他們根本不需要買通什麼所謂的閱卷人,以及整個朝堂五品以上文官。
那麼多人,他們也買不通。
但是,他們可以換卷。
參加科舉的士子那麼多,難道還能重新審閱成千上萬份卷子?
最後能重新審閱的,也不過是前幾百名,最多千名的卷子罷了。
那事情就很簡單了。
他們隻需要提前將這些北人士子的‘陋卷’塞進去,到時候無論怎麼審,最後中試的還是那些南方士子。
而陛下,還說不出什麼來。
陳迪以為他是主考官,是主掌建文三年恩科生殺大權的主考。
但在這些士大夫眼裡,他也不過是一枚小小的棋子罷了。
呂祥帶著數百北方士子在禮部衙門前鬨事,門口的衙吏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些人畢竟是舉人,是讀書人,他們也不敢隨意動手,隻好層層上報。
呂祥不是中試了嗎?為什麼還要在此鬨事?
因為他心裡清楚,李忠的水平比自己高多了,為什麼自己中了,但李忠沒中?
更何況李保童、林彬這些人的水平也不在自己之下。
考完對過答案之後,他心裡很清楚,這幾人的水平皆在自己之上。
如今他中了,其他人卻全都沒中,怎麼可能沒貓膩?
再看看為了平息士子憤怒,貼出來的答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些排名靠前的考卷,除了辭藻華麗之外,全都是庾詞之言,讀之令人不忍直視!
這樣滿是阿諛奉承之言的卷子都能中試,又何來公平之言?
朝廷到底是在取士,還是在選馬屁精?
郭英來兵部辦事的時候,無意間路過禮部看到這一幕。
問清楚事情起因後,郭英笑了。
這些士子們都能看清的事情,他怎麼會不清楚?
甚至這些文官的操作手段,他都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狸貓換太子?
嗬嗬,本侯玩這些的時候,你們還在撒尿和泥呢。
他也不急著去兵部,轉身直接去了皇宮。
北方士子圍著禮部鬨事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朱允炆耳朵裡。
本就心煩的他,恨不得直接派錦衣衛把這些鬨事的士子全都抓了。
但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因為他心裡清楚,抓人容易,但這件事一旦被傳揚出去,他朱允炆這個皇帝,在北方士子眼裡就是個笑話了。
更可怕的事還不止這些。
朝廷的官員、士子都是南方人,咋,北方人不是你的子民?
那咱們還考慮啥,直接投燕王去算啦!
這時,陳六安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陛下,武定侯求見!”
朱允炆一愣:“他來乾嘛?宣。”
郭英剛剛走進禦書房,朱允炆就迅速站起身笑著迎接:“叔爺來啦,快快請坐。”
“臣不敢當此稱呼,陛下還是稱臣名字吧。”
“這是什麼話!”
朱允炆略帶責備的扶著他坐下:“朝裡剩下的老人可不多了,您老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朕還有許多大事要仰賴您呢。”
郭英笑了笑:“陛下言重了。”
客氣的寒暄幾句,朱允炆忽然問道:“叔爺您今日來此,是為了何事?”
“臣多日未見陛下,想念的緊,就是來瞧瞧您。”
郭英啥也不說,就是和他聊著家常。
朱允炆雖然納悶,但也隻能這麼陪著,甚至還加著些小心。
北線戰事不順,他已經起了換帥的心思。
尤其是長興侯耿炳文,這麼長時間了,仍舊龜縮在新樂一線堅持不出。
朝廷每每催其出戰,都被其以‘逆軍無糧,久耗必敗,堅守方為上策’的理由推脫。
急著一戰而平的朱允炆自然心生不滿,已經想要換人。
但現在朝中能用的將領真的不多了。
藍玉舊將,自己已經幾乎將他們得罪了個遍,用完之後把鳳陽扔給他們後,就不聞不問。
現在更是老的老、死的死,剩下的也沒幾個。
朝中更無可用之將,他郭英已經算是很能打的了。
“叔爺,您對北線戰事怎麼看?”
郭英心裡一動,但臉上仍舊不動聲色:
“臣哪有什麼看法?陛下算無遺策,燕逆不日可下,臣自然是看好陛下。”
朱允炆苦笑:“叔爺莫要誆我,北線戰事遷延日久,百姓苦不堪言,朕恨不得明日戰事就結束,可這長興侯唉!”
郭英冷眼旁觀,已經猜出他對耿炳文不滿。
其實耿炳文的戰術沒有什麼問題,最多守成有餘,魄力不足罷了。
隻要耗下去,再派幾個善於突擊、攻城將領,打他個幾年,朱棣那小子肯定扛不住。
但這不懂兵事的小皇帝,偏偏想要速戰速決,那他離倒黴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郭英可沒勸他的打算,甚至準備火上澆點油:“是啊,這都快半年了,真定居然還沒收複,老耿真的是唉!”
朱允炆忽然問道:“若朕換叔爺上去呢?”
“彆”,郭英笑著揮手:“臣老了,打不動了,恐有負聖恩,萬萬不敢擔此要責。”
“叔爺太謙虛了,這大明能和您並肩的將帥,一隻手就數得過來,能超過您的,幾乎沒有。”
郭英懶得聽這彩虹屁,他來這裡可不是跟他朱允炆閒聊的,是來給那些文官上眼藥的。
“陛下,臣剛才路過禮部,這是怎麼了?”
朱允炆歎口氣:“叔爺不知,這陳迪啊,辦事當真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