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丁漢回去稟報遭遇了韃靼人,朱棣震怒之外,對蘇謹的燧發槍也動了心思。
他不敢直接寄信給蘇謹,而是私下找人偽裝成商隊,給蘇謹帶口信。
口信的內容很簡單——
老弟啊,你要的胡豆種子哥哥弄來了,而且還不少,想要嗎?
想要可以,拿燧發槍來換吧。
回到書房,方才還愁眉苦臉的蘇謹,嘴角噙起一絲謔笑。
鳳陽府附近的山賊土匪還剩不少,他為什麼單單要孫威去草原試槍?
在鄭和下西洋之前,絲綢之路算是蘇謹的心病,他一定要拿到手上的。
可是韃靼、瓦剌、亦力把裡等國橫亙在絲綢之路上,猶如一把巨傘。
蘇謹沒那個時間、精力,也沒那個能力去打通這條貿易生命線。
僅僅一個兵權,就是他不能觸碰的禁忌。
可是朱棣不一樣。
這個時候的北平,可不是京渠之地。
位於大明最北的北平府,現在還是邊境,主要職責就是防備、抵禦異族的侵襲。
而燕王朱棣的主要任務,就是坐鎮北平,為大明守禦疆土。
朱棣的燕王衛不過千人,但是北平府附近的衛所可不止一支。
一旦啟動戰事,老朱一道諭旨下來,朱棣就可以接過指揮權,北征西討!
尤其是在藍玉黨交卸了兵權之後,老朱手中的權利空前的膨脹,再也不會出現被地方節製的情況!
到那個時候,朱棣一旦手握老朱賜予的兵權,那還不是能打到哪裡打哪裡,想打哪裡打哪裡?
若是以往的北平聯軍,能夠把韃靼人攆回草原深處就屬實不易了。
可若是配上了更加先進的火器呢?
但是,這批武器自己不能直接交給他。
錦衣衛可不是開玩笑的。
就算交易的時候老朱不知道,那開戰以後呢?
軍中會有多少人是老朱的耳目?
傳遞信息的驛站呢?
大明幾乎每一個驛丞,都是錦衣衛!
蘇謹可沒那麼傻,一種新武器連老朱都不知道,就在北平軍中鋪開了
這件事的後果,恐怕就是蘇謹以勾結藩王的罪名,抱著朱棣一起死。
但解決的辦法說難也難,說簡單也很簡單。
給朱棣迅速寫完回信後,再找人給他帶回去就行。
然後重新拿起奏疏。
這是老朱交代給他的任務,無論有事與否,每一旬必須給老朱寫一封奏疏。
蘇謹一邊寫奏疏,一邊苦笑:
“娘的,明明都當官了,怎麼還有一種被老師逼著寫作業的既視感?”
“啟奏陛下,臣蘇謹雖在鳳陽,然思念陛下之心一日不可或忘,猶如滔滔江水”
肉麻的馬屁寫了大半,實質的內容篇幅卻不長:
“托陛下洪福,臣近日偶得幾種新式火器,名曰燧發槍、手榴彈,
其威力奇高,當有變革火器史之功效,望陛下托可信之人前來交卸”
寫完奏疏,用火漆封好,明日一早再交由急遞鋪送回京城。
自從上次在禦書房向老朱‘展示’過自己的書法,之後的奏疏蘇謹隻能自己寫了。
畢竟,他那令人‘耳目一新’的字,老朱看過一回之後,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
再讓自己的乖侄子謄寫,已經沒什麼意義。
所有的武器裡麵,唯一被蘇謹隱藏的信息,就是沒良心炮和炸藥包。
不是蘇謹不想交,屬實這玩意有點可怕。
尤其是配方,一旦泄露將會造成驚世之災!
燧發槍和手榴彈,已經足夠形成火力碾壓和科技代差。
沒有必要對麵出個三,自己就直接出王炸吧?
況且,沒良心炮和炸藥包隻是過渡產物,自己的目標也不是這個。
寫完最後一筆,蘇謹伸個懶腰,命家丁守好書房,自己悠哉悠哉的回屋睡覺去了。
三日之後,老朱看著眼前的奏疏發起了呆。
“這小子是為了邀功而誇大其詞?還是確有其事?”
“若是真的,派誰去合適?”
“兵部還是工部?”
老朱搖搖頭,派誰去他都不放心,甚至自己兩個皇孫他都不放心。
若這批武器真如蘇謹所說,那將是鎮國的利器!
對這樣的大殺器,朱元璋怎麼可能相信彆人?
在老朱眼裡,能代替自己的人,隻有一個——太子朱標!
可惜,朱標已然薨逝,所以這一趟唯有老朱親自出馬了。
他的心思被火器勾著,猶如貓爪撓著一般,早沒了心思處理奏疏。
“馬忠良,通知下去免朝三日!”
“是,皇爺。”
“蔣瓛,隨咱再去鳳陽一趟!”
來自極北之地的苦寒烈風,疾疾吹向大明。
北平的城頭,明字大旗被吹得獵獵作響。
此時已然深冬,站在城頭穿著虎皮大氅的朱棣,被凍得臉頰通紅。
他將閱完的信,隨手丟進麵前熊熊燃燒的火爐,麵露微笑:
“這小子果然如我所料,謹慎的很呢。”
姚廣孝耷拉著眉毛,看不出喜怒:“王爺,倘若蘇謹應下你的要求呢?”
“應下?”
朱棣眉毛一挑:“那就說明這小子眼皮子太淺,絕不可深交。”
姚廣孝歎口氣,有些看不懂自己的這個‘主公’。
若說他沒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太子薨逝,試問哪一個皇子心裡能沒有點念頭?
尤其像燕王這樣,南征北戰、文武雙全的絕世豔才?
可若說他有野心,又似乎不對。
眼前的燕王,似乎永遠差著那麼一點勁,就差著那麼一口氣。
老姚認為,他隻有被人逼一下,才能激發出那藏在血脈裡的野心。
“王爺,接下來咱們怎麼做?”
朱棣眼睛直勾勾盯著慢慢被燃成灰燼,隨風飄揚的紙屑:
“向父皇啟奏,韃靼人野心不死,襲我商隊、傷我百姓,且已有南下搶掠之心,兒臣請帶兵征繳!”
“並,請兵部派人接管北平城防!”
姚廣孝一愣:“什麼!”
“王爺,這樣一來咱們的後路可就操於人手了!”
“不妨事。”
朱棣笑笑:“若不這樣做,父皇是不會放心將兵權交給我的。”
“可你又怎能保證,陛下就能將蘇謹的新式武器交給咱們?”
“若是父皇不願交給我,那他就不會同意大軍北征,反之,就一定會給!”
朱棣轉身,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背上,他的臉龐隱沒在陰影裡:
“大師,換作是你,拿到這麼一批犀利的武器後,難道就不想試試刀嗎?”
姚廣孝一愣,旋即嘿嘿一笑:“貧僧恐怕當時就得拎著武器,找韃靼人玩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