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亦從電腦麵前茫然地抬起頭，仿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碼劇本字。
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他都一清二楚，耳朵比誰都靈。
在這個“才藝展現”提出來的時候，李亦心中就有預感胡鳴會找上他，然後就不吭聲了，就等著胡鳴開大上來送。
林旦有些擔心，李亦在音樂方麵的才華“毋庸置疑”，但他並不清楚，李亦能不能玩得來這種即興的方式。
畢竟李亦每次拿歌出來都是完成品，每次都說是存貨。
林旦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旁邊的張磊扯了一下。
張磊隻想說，林旦還是石頭音樂工作室去的少了，去到那兒，他可以聽到關於李亦的各種傳聞，也能更直觀地感受到，李亦的存貨有多恐怖。
林旦明白張磊的意思——讓他裝！
稍稍遲疑了一下，便沒有多說什麼，暫且選擇相信。
“亦哥兒，我們也來玩一下這種即興創作吧。”胡鳴不想錯過這次機會，生怕李亦聽不清，聲音加大重複了一遍。
看了一眼急不可耐的胡鳴，林旦心中隱隱有怒火升起。
胡鳴是他提攜過的年輕藝人，來到蘑菇屋有這種表現，不亞於是在打他的臉。
張磊臉上笑眯眯的，拍了拍林旦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好戲要上場了。
在音樂方麵，張磊對李亦無比的自信。
存貨？
石頭音樂工作室的每一個工作人員，包括張磊在內，全都不相信李亦每次拿出來的都是存貨。
不是因為李亦的存貨太多，而是他們都經曆過，在編曲或者即興彈奏樂器的時候，偶爾的一些旋律，李亦總是會情不自禁地哼唱一些，他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新歌。
每次他們問，李亦都是笑笑說“隨便哼哼”。
“我就不來了，我比較習慣在安靜的環境裡慢慢創作。”
胡鳴就像海裡的魷魚一樣，老是挑逗李亦，他早就受不了了，決定要裝一波大的，所以前戲必須要做足。
懦了，他懦了！
胡鳴從李亦的話裡得到信號，欣喜若狂，他覺得自己爆紅的機會來了！
仿佛已經能看到節目播出的頭條——小李亦？不，他是胡鳴！
“謙虛了，網上都說你寫歌很快，你寫的那首《小酒窩》據說連詞帶曲就花了十幾分鐘。”
胡鳴繼續發起進攻：“而且隻是一小段，很簡單的，亦哥兒你肯定可以！”
‘這就把我架起來了？’李亦心中感慨，現在年輕人的心眼真多。
“謠言，都是謠言。哪有這麼誇張，網上說的你也信。”
李亦無奈搖頭，但還是讓林旦幫忙將吉他遞了過來，又鋪墊了一句：“我真從來都沒有玩過即興，不過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獻醜了，給我幾個音？”
先說好了啊，是你讓我裝的！
在吉他琴身上撫了一把，李亦竟是隱隱有些興奮，不過他隱藏的很好，臉上的依舊波瀾不驚。
這在胡鳴看來，裝，你踏馬真能裝。
他覺得李亦很為難。
但明明很為難，卻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讓人覺得惡心。
他心中那種惡趣味得不到滿足，不爽，十分不爽。
“那我來出題吧！”
胡鳴有些上頭了，他本來不打算再繼續刷存在感的，這樣很可能會被李亦的粉絲討厭。
這就意味著，可能會被節目的觀眾反感。
在《一日三餐》裡，幾乎所有觀眾，他們雖然不一定粉李亦，但確實會將李亦看做是自己人看待。
不過呢，胡鳴還沒完全上頭，雖然打心底裡想讓李亦更加為難，但他仍然記得不能這樣做。
先彆說節目播出之後會怎樣，很可能節目播出都沒有這一段呢，這可是李亦的地盤。
想了想，胡鳴在鍵盤上按了幾個音，沒有故意刁難，他按的很慢，也沒有很繁複。
李亦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的腦海裡，瞬間蹦出來一首歌——《晴天》。
這不巧了麼，還以為得費點心思好好想想呢。
不止旋律有，歌詞裡也有，這你受得了嗎？
臉上的驚訝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為難。
這麼一首王炸，好像有些欺負人啊？
李亦沉默了，眉頭緊鎖，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十分認真地做著思考。
他還在做前戲！
而且李亦的活不是一般的好，拿出了當初拍電影的狀態，從他的臉上、細微的表情中，甚至還能看到一絲在努力隱藏的苦惱。
這道題他不會！
這是胡鳴從李亦的微表情中讀出的信息。
此刻，李亦在他眼中變成了那個電影裡麵跪地大喊的敗犬袁華。
彆說胡鳴了，就連張磊都被李亦的演技給整得有點不自信。
不是，伱到底會不會啊？
不會就趕緊給哥打個眼色，哥來幫你解圍。
張磊都不太搞得懂，李亦是來感覺了，還是憋不出來。
可是李亦好像入定了似的，一直沒有說話，放在吉他上的手也沒有動作，低著頭，根本沒有注意到林旦和張磊在給他瘋狂眨眼。
像極了小孩子遇到不會做的題，卻因為旁邊有家長在虎視眈眈，怕被批評，努力地擺出認真思考的樣子。
“亦哥兒？”胡鳴假裝關心，實際是在給李亦上壓力。
“不要打擾亦哥兒。”陳佳琪都後悔自己給胡鳴搭台子了，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鬨麻了。
她還是很聰明的，甭管胡鳴出沒出風頭，李亦丟不丟臉，其實和她都沒有關係。
隻不過要是因為這一句話，能讓李亦記她幾分好，讓觀眾對她有好感，那才是賺到。
‘燒雞！’
心中罵了一句，胡鳴也意識到自己有點過於露嘴臉了，立馬露出抱歉的神色，不再說話。
陳佳琪和胡鳴都不是傻子，雖然有時候會上頭，藏不住內心的真實想法，但表麵功夫做的還是不錯的。
客廳裡忽然沉默了下來，大家都不說話，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好像過了很久，其實一分鐘不到，李亦恍然地抬起頭：“我突然有靈感了，你們先聊天，不用管我。”
話說完，李亦繼續自閉，撥了幾下吉他又停下來苦思冥想。
論前戲，他真的很優秀。
裝模作樣。
胡鳴心中大定，優勢在我。
同時自己也在思索著，這幾個音，可以彈一段什麼樣的旋律，待會兒李亦彈不出來，或者彈得不好，那麼他就趁勢展示一番。
林旦和張磊對李亦還是挺了解的，知道李亦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非常要麵子。
比如一開始挑扁擔的時候明明肩膀疼的要命，卻裝作雲淡風輕。
但在這種正經事上，不行就是不行，他不會裝模作樣。
便也都放心下來，還真的隨意地聊起了天。
五分鐘十分鐘過去，李亦仍舊隻是數次撥動了琴弦，沒什麼規律，也彈不上調子，都不知道他在乾嘛。
很怪，真的很怪。
胡鳴和不少音樂人都有過合作、交流，反正是沒見過這樣的創作方式。
主要是，這隻是即興啊，隨便來一段就行了，怎麼像便秘一樣呢？
胡鳴終究是年輕人，少了一分厚重，沉不住氣，“亦哥兒，不如我再給你幾個彆的音？”
“再等一下。”李亦搖搖頭。
胡鳴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在鍵盤上，彈起了他想好的旋律。
彈完鍵盤，又用小提琴重複了一遍。
林旦麵沉如水，張磊卻搶先說道：“不錯不錯，你這一段旋律，回去花點功夫琢磨一下，就是一首不錯的曲子了，已經很厲害了。”
林旦疑惑地看向張磊，後者眨了眨眼。
剛剛李亦就是這麼向他眨眼的。
“沒有，沒有，就是這幾個音稍微簡單一點。”胡鳴謙虛地擺了擺手。
上頭的他，還以為真是自己的才華，大過了張磊和李亦的交情，話都有點飄了。
真茶啊！
陳佳琪也是才知道胡鳴的真麵目，怪不得他們互相看不起。
就在這個時候，做了許久前戲的李亦忽然說道：“你們聽聽看。”
這次，李亦終於用標準的姿勢拿起了吉他，他直接彈起了《晴天》的前奏。
不僅彈，他還唱。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聲那年就飄著
嗯嗯嗯~”
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句，又接著唱。
“re si do si
si si si si si ”
為了讓這個“即興”顯得更真實一點，彈完了前奏後，他基本上是彈一段停一下，歌詞也隻是偶爾的冒出一句。
結束之後，李亦又連貫地來了一遍，這次不唱了，彈了整整一分多鐘。
為什麼，為什麼你非要等我表現完才出手？
你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在十八度的空調房中，胡鳴卻是汗流浹背，原以為李亦是在裝模作樣，沒成想是真憋了個大的。
看了眼牆壁桌麵上的撲克牌，他感覺自己的身份證就在裡麵。
誠然，李亦彈得這段旋律並不難，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簡單。
但是，架不住好聽啊！
而且，這旋律好像都不用琢磨了，李亦彈的第二遍，簡直就像是成品一般。
絲滑、流暢、動聽。
“太好聽了，這個前奏，無敵！”
林旦眉飛色舞地讚歎道：“我有預感，你這個前奏得騙不少人學吉他。”
“亦哥兒真的太厲害了，這已經是一首歌了吧？才用了十來分鐘哎！”陳佳琪不甘落後。
“你們太誇張了，這有什麼好誇的。”
張磊則是道：“你看他，屁股上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胡鳴覺得張磊是在陰陽他。
不過好像還可以補救。
十來分鐘？
一首歌？
成品？
胡鳴感覺自己抓住了關鍵點，被羞愧、尷尬、不敢置信充斥著大腦的他，根本沒有思考，脫口而出道：“亦哥兒，你這是之前寫好的嗎？”
剛開始，陳佳琪給他搭台子哼的幾個音，他之所以能有這麼完善的演奏，就是因為準備了好幾天。
李亦的存貨又是出了名的多。
我胡鳴又憑什麼不能懷疑這是他李亦的存貨呢！？
聞言，李亦愣了一下，又遲疑了一下，善解人意地點點頭，仿佛自己也不確定地說道：“是是吧？”
沒錯，哥們玩的就是存貨。
那又咋滴？
其實像胡鳴這樣，根據幾個音彈一段旋律出來，對稍微有點水平、音準好點的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李亦的音準本就不錯，再加上在石頭音樂工作室和葉耀東合作了這麼久，學了這麼久，他也能玩得來。
當然，好不好聽就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胡鳴除了剛開始那段稍微有點出彩，後麵玩的即興也不怎麼好聽
胡鳴似乎是鬆了口氣，一副被我逮住的表情道：“我就說嘛。”
蘑菇屋又沉默了下來，震耳欲聾。
怎麼覺得悲情起來了？
看不起胡鳴的陳佳琪，都有點可憐他了，真是一個讓人動容的小醜啊。
在這種情況之下，林旦和張磊搖搖頭，都懶得再多說什麼。
這孩子，有點魔怔了。
“亦哥兒，我們繼續玩吧，這次換你給我幾個音。”
可是，冷靜下來的胡鳴沒有見好就收，反而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小亦還要寫劇本，我們聊天吧，玩玩彆的遊戲也行。”能夠從林旦的聲音聽得出來，他生氣了。
李亦卻是笑著說道：“不礙事不礙事，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正好玩玩音樂放鬆一下。”
很快，胡鳴就後悔了，因為李亦不再鋪墊，也沒有前戲，直接長驅直入、直搗黃龍。
胡鳴給出一個音，李亦隻是稍微一思索，就能彈出一段比較完整又很好聽的旋律。
才玩到第三回合，胡鳴自己就玩不下去了，表示想一個人靜靜。
‘差距這麼大嗎？’他不禁自問。
見胡鳴不再張揚，變的寡言少語，李亦也就不管他了。
隻是戲是他開始的，那肯定要演完。
次日一大早，七點還沒到，李亦就把胡鳴喊醒：“歌詞填好了，你來看看。”
這是他起床蹲廁所的時候順便在手機上敲出來的。
昨晚失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著的胡鳴卻也是敢怒不敢言，老老實實地將歌詞看完，並恭維道：“亦哥兒，你真厲害。”
李亦擺擺手，表示不值一提，又走出了房間。
媽的，真幾把裝胡鳴隻覺得反胃。
林旦適時地拍著手走過來喊道：“寶貝們，快點起床洗漱吃飯，我們去乾活了！”
正常來說，昨天乾了一天的活，今天上午應該歇一歇的，活留給下午到的客人再乾。
但很顯然，這是特意給陳佳琪和胡鳴安排的暖心關懷套餐。
當然不是公報私仇。
畢竟對於年輕藝人來說，多點乾活的鏡頭，觀眾也會對他們的印象分高一些，是為了他們好。
一片良苦用心啊！
上午乾完活回來，到了陳佳琪和胡鳴離開的時候。
李亦還特地拍了拍胡鳴的肩膀：“下次再來啊！”
該說不說，在乾活這塊，胡鳴還是挺賣力的，而且也是能乾活的人。
尤其是，他還能起到一定的捧哏作用。
蘑菇屋就是需要這種人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