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當時曹操都想要退兵了,之所以沒立刻撤退,是因為糧食不夠。
如果當時就直接撤退的話,兵士很可能在撤退的途中因為糧食不濟而暴動。
曹操為了避免發生這種情況,極其冷血的選擇了多攻擊幾日,隻要將多出來的士兵死光了,那麼回程就不會發生糧食不夠的情況了。
結果就在最後一日的時候,發生了群鹿夜奔的奇事,張魯精銳一觸即潰,將整個漢中白白送到了曹操的手中。
曹操進攻漢中走的是褒斜道,這條道路是進出關中、漢中最為通暢的道路,地形也是最為好走。
一旦漢中為劉封所掌控,曹操的關中能不能安定,可就完全取決於劉封的想法了。
而劉封也能報南陽的一箭之仇,偌大的南陽盆地被曹操一句話給要挾走了,劉封雖然麵上不顯,可心裡早就憋了不少怒意了。
話歸正題,自荊北入上庸,主要是兩條路,一條水路,沿沔水北上,折向西北,在進入山區後往西,可直達鍚城,也可以轉入上庸堵水直抵上庸城。
另外一條路則是走陸路,從襄陽南麵的中盧往西,從南漳入武當山,經保康、過房城、抵達上庸。
與大部分情況不同,上庸這兩條路裡,卻是陸路更好走,而水路雖然有沔水為依托,但沔水自進入武當山後,一路都是險灘,而且許多地方甚至要拐上兩百多度,幾近折返的險灣。
這種航路,彆說是大船了,即便是小船航行都具有一定風險,而且沿沔兩岸的地形也不足以讓大軍通行。
因此,最好的辦法還是走陸路,然後以精銳小船自沔水運送糧食物資至上庸城下,減輕一部分陸運壓力。
上庸地區雖然不如南中那般險峻,但也頗為閉塞,山中漢民豪強與板楯蠻(賨人)、廩君蠻聯姻結緣,彪悍勇猛。
劉封打算將這次的任務全權委任給龐統,龐家在南郡深耕數百年,勢力盤根錯節,影響力可不僅僅局限於漢人。
南郡境內有包括潳山蠻、江夏蠻、沔中蠻等等,與板楯蠻(賨人)、廩君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龐家和這些蠻族不論關係遠近,至少都能說得上話,有穩定的溝通渠道。
“士元,我需要你為我爭取板楯蠻、廩君蠻的支持,不但要讓他們允許我們進入上庸,而且後續侵襲漢中,也需要他們能夠大力支持。”
劉封認真道:“漢中戰略不但能夠隱藏南麵的虛實,同時也能切實威脅北方,於我十分重要。士元若能完此重任,當建殊勳。”
龐統登時心神大振,當仁不讓道:“請主公放心,統必殫精竭慮,玉成此事!”
“隻是主公是否也可調撥一批物資……”
龐統的臉上閃過一絲羞赧:“主公您也知道,這些東西對蠻夷的誘惑實在是太過巨大。”
其實何止是蠻夷,士族豪強們不也一樣追捧之極?
劉封如今每年的利潤收入已經超過了五個億,這些利潤其中絕大部分可都是各地的士族豪強給貢獻的,平民可沒有這麼多的錢來消費這些奢侈品。
當然了,這些收入的利潤並非全部都是金錢,很大一部分都變成了戰馬,金銀、糧食以及各類物資的形式回流。
中原大地可是一直都有著錢荒的,若是全要金銀銅錢的話,會很影響銷售量的增長。
對於龐統的要求,劉封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此事易爾。”
斟酌了片刻後,劉封開口道:“就給你兩千石雪鹽,二十石霜糖,一百石香油,鐵鍋一百口。其他物資也都給你多少添上一些。”
最後,劉封笑著調侃道:“士元可滿意了?”
“主公大恩,統沒齒不忘!”
龐統卻是恭恭敬敬的大禮拜謝。
最後,劉封將目光轉回到諸葛亮的身上,吩咐道:“孔明,中路軍進軍路線規劃,兵力集結,戰役部署以及後勤補給架構就全都悉數交給你來編製了。”
看著諸葛亮恭聲應命,龐統和陸遜嘴角勾起混雜著渴望、豔羨以及自矜的笑意。
劉封安排給諸葛亮的工作看似極為繁瑣,可實際上卻是一個成熟統帥的必經之路,這顯然是在鍛煉諸葛亮獨當一麵的能力。
相比之下,陸遜前往交州雖然能出任要職,但依舊要在蒯越的方麵指揮之下,龐統更是暫時間連兵權都碰不到了。
兩相一比,如何能不讓龐統、陸遜為之羨慕,但同時也生出了些許比試之心,龐、陸二人皆是人傑,龐統性格外柔內剛,好走偏鋒,陸遜則是心思縝密,有些記仇,都不是那種隨遇而安的性格。
想要和諸葛亮一較高下也實屬正常。
“好了,都去忙吧。”
劉封結束了這次會議,諸葛亮三人依次離開。
拋開龐統和陸遜對諸葛亮心中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嫉妒之情外,其實三人間的關係相當不錯。
三人都是才華出眾,天賦上乘之人,而且還都是謙遜謹慎的性格,即便是龐統,也是外柔內剛,麵矜心傲的個性,輕易不會和人發生衝突。
三人又同時在劉封的身邊待了兩年時間,自然結下了不小的友誼。
離開書房之後,龐統就笑著邀請道:“此番分彆,諸君皆各奔前程,不如今晚一聚如何?”
對於龐統的邀請,諸葛亮和陸遜對視了一眼,隨後都欣然答應,倒是都將身上諸事給放下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諸葛亮前往江陵坐鎮,陸遜則走荊南南下,前往交州蒯越麾下任職,至於龐統,不但發動了龐家的力量,就連和龐家交好的馬家,馮家等力量也一並動用了起來,甚至連蒯家也一並出力。
而且最先拿到物資的,就是龐統,一來撥給他的量相比起交州來不值一提,二來也有長江、沔水水道十分暢通便利。
龐統以雪鹽開路,以霜糖、香油、鐵鍋為王牌,大肆收買沿途的板楯蠻、廩君蠻。
同時,在明麵上以劉封的名義招攬申家,利誘其獻城而降,一邊又在暗中發揮荊州影響力,積極攻略上庸士族豪強和蠻族酋長,一時之間,上庸郡中風起雲湧了起來。
上庸郡在東漢時雖然閉塞,郡中人口不多,經濟不強,但也算是頗有地位的。
一來西漢建國時,劉邦曾得板楯蠻助力,揀選部中精銳從軍,號為巴渝勁卒,幫助劉邦底定三秦,東出征戰天下。
這裡巴渝勁卒就是上庸、漢中的板楯蠻部眾。
二來則是其對襄陽的重要性,以及連通漢中的地理優勢。
隻是後來華夏的經濟重心日益東移南下,上庸的位置越來越尷尬,連關中這樣的形勝之地都漸漸沒落,也就怪不得上庸最後竟蛻化成了一個鎮了。
眼下的上庸郡中,可謂是一超多弱,這一超便是申家。
申耽、申儀兄弟不但坐擁大量田地和部曲,還同不少蠻族部落關係密切,可謂是一呼百應,在上庸郡中堪稱無冕之王。
能夠同申家分庭抗禮的勢力幾乎沒有,但申家也沒辦法對其他士族豪強趕儘殺絕。
因此,還是有一些實力派豪強的。
其中最大的當屬四股勢力。
第一股是西城豪強韓冉,這人算是申家之下實力最大的了。
在曹操拿下了漢中之後,韓冉甚至能聯合申家一起抵抗曹兵東進,麾下部曲也有三四千人。
第二股勢力則是房城的蒯氏。
蒯家在劉表的支持下,積極向上庸擴張,其先發據點便是房陵縣,族中子弟在這裡也經營了不少年,勢力雖然遠比不上申家,但好歹在房陵也算是站住腳了。
原時空中,後來蒯祺能夠在房陵任太守,也是有這個緣故在。
這也是為什麼蒯家也加入了進來,並出了大力氣的原因,一旦劉封軍西進,隻要能保住房陵城這個前進基地,那蒯家的功勞就是鐵打的,旁人根本分不走。
第三股勢力則是房陵鄧氏,原時空中的蜀漢將領鄧輔、鄧賢皆是出自房陵鄧氏,也是房陵的地頭蛇家族。
蒯家能夠在房陵站住腳跟,跟鄧氏的退讓有著很大的關係。
最後一股勢力則是杜濩、樸胡等板楯蠻首領,這兩個人的野心都不大,原時空中直接就選擇投奔曹操,甚至願意被遷徙出故鄉,可見這兩人都是蠻族中比較親近漢家文化的佼佼者了。
龐統根據這些情況,暗中勾連蒯越、鄧氏甚至是遠在西城的韓氏,許以重利。
隨著龐統的進展,申家開始坐不住了。
這一日,申耽、申儀兩兄弟,並麾下大將李賢一起聚在了堂上商議。
“大兄,這龐家小兒屬實過分,視我等的客氣為軟弱,我等實不能再退讓了。”
剛一進來,申儀就大聲嚷嚷了起來,他對於龐統調略上庸周邊士族豪強的行為十分不滿,覺得這是在挖自家的牆角。
即便是昔日劉表在時,他也沒敢這麼明目張膽。
劉表入主荊州十年之久,強如蒯氏,也不過在房陵插了一腳罷了。
可如今龐統這麼個後輩子弟,膽子卻是極大,手都伸到上庸的西麵西城去了,這還能忍的了?
申耽看了眼自家弟弟,又暼了眼沉默不語的心腹愛將李賢,開口斥責道:“好好說話,嚷嚷什麼。”
申儀平生最怕申耽,東漢時代大部分家族其實都是如此,嫡長子有著極強的聲望和權力,畢竟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弟弟們自然不敢在兄長麵前紮刺。
這裡麵也包括袁紹、袁術家。
隻可惜袁家的嫡長子袁基死的早,彆看袁術敢騎臉袁紹,可在袁基麵前他卻老實的很。
“德芳,你覺得所言如何?”
李賢聽到申耽詢問了,這才開口回答道:“主公,景升公在時,固然才將手伸進房陵,可如今在位的卻也不是劉鎮南了啊。”
申耽眼中凶光一閃,隨即平靜下來。
他明白李賢話裡是什麼意思。
劉表不過荊州一地,而且對荊南控製偏弱,就這樣還把手伸進了上庸。
現在坐鎮荊州的可是擁有東南三州之地,戰無不勝的少年英主左將軍劉封。
對於上庸而言,可謂是去一豺狼,又來一幼龍,人家手伸的長了點,有問題嗎?
“德芳兄何以漲他人士氣,滅自家威風。”
申儀憤憤不平道:“我觀劉子升孺口小兒,往昔不過趁人之危,得以成事。”
李賢看了眼申耽,見他對弟弟的話一副聞若未聞的樣子,心中不禁歎息一聲。
他其實也明白為什麼申儀如此敵視劉封,本質上還是擔心自家權柄。
申耽、申儀並不是什麼雄主,雖然在上庸這片地裡說一不二,可實際上卻頗為鼠目寸光,毫無戰略眼光,更沒有什麼雄心壯誌。
兄弟倆所求著,無非就是保住眼下的權勢。
可偏偏劉封最為惡心這樣的守戶之犬,對於劉封來說,地方士族豪強擁有私人部曲簡直就是犯了天條。
東南那些名門大族,為了這個可是被劉封各種折騰,吳中四大姓如今剩下的部曲恐怕加一起都不到五千人了,至於會稽,那更是洗了又洗,剩下的士族豪強都沒多少家了。
也正是意識到這一點,申氏兄弟倆才不想投降劉封。
但凡劉封肯許諾讓申氏兄弟繼續保佑眼下的權柄,兩人必然會態度大變,就是立馬吹捧起劉封來都不意外。
如果劉封還肯給的更多一些,比如將上庸太守也許給申耽,那這上庸也不用打了,申家立刻就願獻城投降。
可這種占領有什麼意義?
錢糧賦稅,人口土地全部都在申家的掌控之中,劉封估計連稅都收不上來,到時候恐怕錢糧看不到,反而要替申家在上庸的橫征暴斂背了黑鍋。
這種蠢事,劉封可不乾。
龐統也很清楚劉封的心思,雖然在明麵上以劉封的名義多次聯絡申家,積極溝通遊說,可實際拿出來的條件卻幾乎都是名譽、經濟上的好處,絕口不提自治的事情。
彆說給申家上庸太守的名頭了,就是連絕對不會遷走申家的保證都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