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林弦一愣。
他本來還當個吃瓜群眾在這批判世界觀,結果不小心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那女孩叫什麼名字?
許依依?
那不是……
那不是許雲教授的植物人女兒嗎!
尤記得,當初林弦去醫院病房裡,給許雲教授送邀請函的時候,許雲教授還樂嗬嗬的給林弦講,等幾年後冬眠艙研發成功,他的女兒許依依就有救了。
而且還一本正經拜托林弦:
“林弦,要是依依未來蘇醒的時候你還在……還麻煩你幫我多關照一下這孩子。”
當時林弦也沒想那麼多。
因為他沒有任何使用冬眠艙的打算,所以許依依冬眠蘇醒之時,他八成已經不在人世。
照顧許依依不敢說,倒是讓許依依給他上柱香比較現實。
再後來,許雲教授去世後,林弦和趙英珺就承擔起了許依依的醫療費用和後續治療計劃。
隨著她身體狀況越來越惡化,隨時有呼吸衰竭的可能……所以林弦和主治醫生商議後,就將許依依作為第二批誌願者,送進龍科院的第二代冬眠艙裡冬眠。
當時許依依睡進冬眠艙時,還是一位皮包骨頭、骨瘦嶙峋的瘦小女孩。
可眼前,這個被【仿生人警察】按在地上扣分的少女,身材勻稱、青春靚麗、動作敏捷。
這……
這真的是自己認識、照顧、被許雲教授托付給自己的那個許依依嗎?
林弦湊上前,斜著看了一眼少女的麵容。
說真的,和當年病床上那個高位截癱、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但這說明不了什麼。
當初的植物人許依依,瘦的隻剩一張皮,壓根沒什麼麵部特征。
而現在,少女被仿生人警察按在地上,幾度掙紮,林弦也沒辦法仔細和許雲教授的臉龐進行對比。
不過……
肯定不能繼續吃瓜了。
許雲教授對自己很好,又是給自己化學物質獨家授權;又是為了保護自己把所有手稿摧毀乾淨,讓七宗罪沒有辦法找到直接證據;同時,林弦也對許雲教授的死亡頗有愧疚。
在這種多重情感下。
自己怎麼可能放著許老師的女兒不管、視而不見?
“不行。”
林弦暗道:
“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許老師的女兒,眼下都得先把她救下來再說,不然實在有愧許老師的囑托。”
很快,林弦找到了目標。
現在製伏許依依的一共有兩個機械仿生人,一個是穿著便服的男性仿生人,身上沒什麼多餘的裝備;扣分和身份驗證等操作,都是由他來完成的。
而另一個把許依依擒拿在地上的女性仿生人,則穿著類似警察的製服、穿著反光衣,身上各種警用設備也很齊全,顯然是一個警用仿生人。
最重要的是……
這名警用仿生人的腰間,挎有一把手槍!
此時此刻,她顯然已經進入戰備狀態,不僅眼睛裡的紅色光圈爆閃,並且剛才把許依依按在地上的一瞬間,也已經打開腰間槍套,做好了隨時拔槍射擊的準備。
機會。
眼下,槍套已經打開,對於林弦而言,是一個絕佳的奪槍好機會!
放現實世界他肯定不敢。
如今是夢境世界,誰怕誰啊。
於是。
林弦繼續閒庭信步,裝作無辜的路人,側身走過女性警用仿生人身邊。
然後!
眼疾手快!
唰——
憑借他的槍感,電光火石之間將手槍從警用仿生人腰間抽出,然後一秒鐘完成打開保險、上膛、抬槍等操作。
砰砰砰砰!
對著兩位仿生人閃爍紅圈的眼睛,連開四槍!
林弦的瞬槍槍法,從未有一次失誤過,精準、快速、彈無虛發。
兩名機械仿生人根本來不及反應,腦袋冒著電火花後仰而去……
之所以瞄準眼睛、而不是對著眉心射擊,林弦是有考慮的。
像這種機械仿生人。
完全無法判斷他的控製芯片安裝在什麼地方。
畢竟他們不是人類,也沒必要和人類一樣,把最脆弱的芯片控製係統放在腦袋裡……最科學的辦法,肯定是放在更為堅固安全的胸腔裡比較保險。
這樣的話,射擊眉心、哪怕貫穿腦袋,其實對機械仿生人都沒有什麼實質性傷害,完全不影響他們的功能和戰鬥力。
相較之下。
反倒不如射擊眼睛,也就是他們獲取視野的攝像頭,更為有效。
果不其然。
後仰起身的兩位仿生人,立刻和無頭蒼蠅一樣,左右旋轉頭顱。
“快跑。”
林弦一把拉起許依依,往前麵跑去。
結果發現。
前麵還有很多眼睛冒藍光的仿生人,他完全不知道該往哪邊跑。
“在這邊!跟我來!”
許依依掙脫開林弦的手,然後快步撤回警用仿生人身旁,狠狠一抓,把她的金屬名牌也一起拽下來、塞進口袋。
隨即拿起地上的笑臉麵具,再度戴在臉上,反拉住林弦的手,向著遠離馬路的方向跑去。
一邊跑,一邊回頭:
“謝啦!謝謝你救我!”
“沒事。”
林弦跑酷技能全開,不停跨越翻跳,完全不落下風:
“我們要去哪?有能躲過去的地方嗎?”
“有啊!”
許依依戴著笑臉麵具回過頭,疑惑道:
“你……你不是從下水道進來的嗎?”
林弦搖搖頭:
“我就是瞎溜達,迷路了。”
“怪不得。”
許依依體力很好,三兩下翻過一個矮牆頭,站在對麵等林弦跳過來。
這點高度對跑酷大師林弦而言,實在太容易了。
他單手扒住磚縫,翻身,安穩落地。
“好身手。”
許依依由衷誇獎。
“謝謝。”
林弦淡定答道。
“但是……”許依依歪歪頭:
“你為什麼不戴麵具呢?不戴麵具就敢在城市裡犯罪,伱真是太不專業了。”
“……”
林弦沒有搭腔。
他本意可不是為了犯罪啊,這完全是見到昔日老師托孤,不得不救而已。
就和趙子龍七進七出救阿鬥一樣,不出手不行啊。
林弦救許依依這件事,雖算不上是見義勇為,但多少也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算了,你太沒經驗了。”
許依依嫌棄擺擺手:
“你以後跟我混吧。”
“哈?”
林弦被逗笑了:
“有沒有搞錯,是我救了你好嗎?”
“在這裡混,光憑身手好沒用。”
戴著笑臉麵具的許依依,孔洞裡露出的眼神非常認真:
“身手再好,你也敵不過那麼多仿生人警察;身手再好,你不知道逃跑路線,不知道躲避仿生人警察的經驗,也是遲早被抓。”
“這倒是。”
林弦坦誠承認,他作為第八夢境的萌新,確實需要一位本地大佬帶路。
更彆提他現在對於第八夢境的世界觀仍舊一知半解,先認一個大哥……啊不,是認一個大姐大,也沒什麼不妥。
大丈夫能屈能伸,現在是瘋狂收集情報的初級階段,應當苟一波,不恥下問。
“放心,你是我第一個小弟,我會罩著你的!”
許依依拍拍林弦肩膀,一副很可靠的樣子:
“不過首先……我需要給你找一個麵具才行,你這樣太危險了。”
“雖然那些仿生人不具備實時掃描身份信息的功能,但是街上那些攝像頭很靈敏的,一旦識彆到評分為負的逃犯,立刻就會發出警報。”
“你等下,我找到目標了。”
許依依左看右看,發現一群在沙坑旁玩鬨的小孩子,後腦勺上都戴著塑料卡通麵具。
她二話不說,麻溜跑上前,逮住一個小男孩後腦勺上的麵具,一把扯下來,扔給林弦:
“跑!”???
林弦被這行雲流水的手法震驚了。
不是。
這些本地幫派的行為,都這麼彪悍嗎?
自己在第一夢境裡當過那麼多年五星好市民,也做不到這麼不講武德、如此心安理得的搶小孩玩具啊。
來不及給他思考的時間。
被搶奪麵具的小男孩立刻哇哇大哭,引得周圍的機械仿生人眼睛光圈瞬間變黃,朝這邊跑來。
林弦跟在許依依後麵,再度翻過一道矮牆:
“小孩哇哇大哭扣多少分?”
他好奇問道。
許依依頭都沒回:
“六歲以下孩童不扣分。”
“ol。”
林弦答道:
“考慮的還挺周到,不得不說,真是一個抽象的城市。”
“你快把麵具戴上!”
許依依一再催促。
林弦低頭,把手裡的塑料麵具翻過來。
嘶……
該說不說,好巧不巧,真是緣分啊。
手裡這張麵具上畫的卡通角色,正是萊茵貓!
雖然這一款的萊茵貓不是自己所設計、所畫的,但肯定是萊茵貓沒跑,這曆史傳承也是沒誰了。
林弦聽話將麵具戴在臉上,摸正,跟在許依依身後繼續逃竄。
很顯然。
許依依對這座城市很熟悉,爬高上低像爬自己家沙發一樣,不一會兒就把林弦給繞暈了。
林弦一開始還嘗試記憶路線,隻是很快就無奈放棄。
終於。
許依依來到一處下水道井蓋處,扣住下水孔把圓形井蓋掀開,看著林弦:
“快跳下去,這裡沒爬梯,但下麵的汙水不深,還到不了你腰,快跳!”
大姐大發令,林弦直接跳下去。
噗通一聲,掉入臭水溝。
很臭……
但好算這個小水道應該是雨水通道,和化糞池是分開的。
上下一看,這個小水道空間非常大,有三四米那麼高,看來城市規劃時考慮非常周到。
除了中間快速流過的汙水池,兩邊都是可以行走的檢修道路,比汙水麵高出半米有餘。
林弦淌著沒過膝蓋的臭水,來到狹窄的“岸邊”,翻身上去。
隨即。
許依依反手勾著圓形井蓋,往下一躍。
撲通一聲落入汙水的同時,上麵的井蓋也晃晃悠悠、嚴嚴實實蓋住,這一套連招真是酣暢淋漓,無他,唯手熟爾。
“好了。”
許依依從汙水河爬上來,擰擰褲腿,看著林弦:
“到這裡,我們就安全了。其實那些仿生人很笨的,一般情況下絕對抓不到我們。”
“他們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城市裡巡邏、掃描各種不文明行為、扣分……其實就戰鬥力而言很弱。”
“那你今天這是……”林弦哪壺不開提哪壺。
“今天特殊情況啦!”
許依依哼了一聲:
“你看,我們逃跑的時候,一般都是從這種沒有爬梯的下水道井蓋逃跑,而入侵進來的時候,就是從其他有爬梯的下水道爬上去,這都是道上的規矩,你要記好了。”
林弦點點頭。
意識到,這位大姐大正在給自己授課教學:
“怎麼稱呼你?”
“叫我依依就好。”
許依依伸出手,準備和林弦擊掌:
“你呢。”
“林弦。”林弦說道。
啪。
兩人擊掌。
“跟我來。”
許依依扭頭,領著林弦往不知道是東南西北那一邊的通道走去:
“我們先出城再說。”
林弦跟在她後麵:
“依依,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
“問吧。”
許依依很爽快:
“你是我的小弟,我當然對你知無不言,隻要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訴你。”
林弦看著黑暗的地下水道裡,前方那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你是……從以前的時代,冬眠過來的吧?”
“咦?”
許依依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林弦:
“你怎麼知道?這也能看出來嗎?”
她點點頭:
“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是從冬眠艙蘇醒而來,今年已經是我蘇醒後的第六年,按照實際年齡來推算,我應該是19歲。”
“你還記得你冬眠之前的事情嗎?”林弦問道。
許依依搖搖頭:
“不記得,而且我也不可能記得,我是在東海城內醒來的,根據僅有的醫療記錄,我冬眠之前是一個高位截癱的植物人,根本不可能記得之前的事情。”
“不過植物人的事情我也沒什麼實感,等我在這個時代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身體就很健康了,在藥物和營養品的幫助下,很快就康複下地活動。”
……
果然。
林弦很感慨。
事到如今,許依依的身份已經實錘了。
她確實是許雲教授的女兒。剛才一路逃亡時,林弦也特地留意了下,仔細比對不難發現,許依依的眉目五官之間,和許雲教授有不少相似之處。
尤其是鼻子和下臉蛋兒,近乎是一模一樣。
沒想到啊。
他鄉遇故人。
竟然千裡迢迢遇見許依依。
林弦也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種心境。
首先,看到許依依如此健康、活潑,他肯定是發自內心高興。
是真的很高興。
為許依依高興,也為許雲教授高興。
當初在病房裡,數度看到那蒼白又皮包骨頭的許依依,林弦心裡很不是滋味。
而現在,看見她活蹦亂跳,生龍活虎,當然是欣慰不已。
這也算是對得起許老師在天之靈了,真讓許老師看到這一幕,他肯定比林弦更高興。
因為,他的心願和努力……
終於在女兒身上開花結果,不再有遺憾。
其次。
林弦也有些五味雜陳。
怎麼說呢。
許依依是活蹦亂跳了不假,但是不是有些跳過頭了?
眼下的許依依雖不能說一定是個壞孩子,但至少,絕對不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
她會通過下水道偷渡到城市裡,會襲擊警用仿生人偷東西,會毫無罪惡感的搶奪小孩麵具……
總感覺。
這孩子有些學壞了。
倒不是林弦思想老舊封建,還是那句話,許老師曾經把許依依托付給他,說有機會幫忙照顧一下。
所以看到許依依現在這個樣子,林弦還是莫名感覺有些辜負許老師的期待。
“依依,冬眠之前的事情,你是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對爸爸媽媽有概念嗎?”
“沒有。”
許依依乾脆搖搖頭,加快腳步前進:
“是真的一點也沒有。”
“其他人冬眠之前,可能會留下些記憶筆記本、記憶錄像之類的,但我冬眠之前是植物人啊,我哪有機會留下那些東西。”
“至於我的爸爸媽媽,他們肯定為了把我送進冬眠艙費了不少心血吧?我確實很感激他們,但沒印象就是沒印象,我也沒什麼辦法。”
許依依的話,讓林弦陷入沉默。
確實。
她說的也很有道理。
許依依的母親、許雲教授的妻子,在生產許依依時,就羊水栓塞去世了。
所以許依依注定沒有見過媽媽。
就算有印象,也隻是一個稱呼、一個影子、一個逝去的名字罷了。
而對於爸爸許雲的印象,也隻停留在四歲之前,能記住的東西實在是太少太少……更彆提植物人十年,再加上冬眠的幾百年,肯定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現在在東海城裡,有能讓冬眠的人恢複以往記憶的設備嗎?”
林弦問道:
“比如……【腦神經電擊頭盔】之類的。”
“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許依依被逗笑了:
“要是有那麼方便的東西就好了,你也太能幻想了。”
好吧。
林弦笑了笑,沒說話。
看來,在第八夢境的未來世界,人類依舊沒有製造出腦神經電擊頭盔。
不知道這項技術,是卡在高文大帝那裡了,還是卡在杜瑤女士那裡了。
林弦感覺八成還是卡在杜瑤那裡。
畢竟連高文大帝欽點,說沒有杜瑤這位腦神經學科的天才、沒有她的靈感乍現,人類在腦神經領域真的數百年都沒辦法取得關鍵性突破。
“所以……”
林弦左右看看空曠的地下汙水通道,詢問:
“我們現在的目的是去哪?”
“去見【教父】。”許依依答道。
“什麼玩意兒?”
林弦實在繃不住了。
好似一瞬間穿越到了上世紀好萊塢,馬龍·白蘭度飾演的《教父》裡,用沙啞聲音說道:
“你甚至,都不願喊我一聲教父。”
現在,教父這個詞又從許依依口中說出。
林弦真的有點搞不懂。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魔幻世界?
“你說的那種教父……”
林弦嘗試描述:
“就是那種類似幫派、黑手黨、犯罪組織的頭目嗎?”
“對呀。”
許依依回答的理所當然:
“教父不就是那位教父嗎,隻此唯一、受人尊敬和愛戴的教父。可彆給我說你不知道他的存在,除非你是從外星球來的。”
“你就當我是外星人吧。”
林弦誠懇發問道:
“到底誰是教父?”
噠。
許依依停下腳步,鄭重轉過身,看著林弦:
“林弦,直呼教父的姓名,是種很不尊重的行為。”
“是不是我還需要吻他的手背?”林弦吐槽道。
“那倒不用。”
許依依環抱雙臂,輕聲說道:
“但你必須抱著十足的尊敬和敬意,才能見到教父。他真的是很偉大的一個人,他所做的事,足以徹底改變世界,扭轉未來。”
“我們所有人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為教父乾活。”
林弦眯起眼睛。
改變世界,扭轉未來……
這種大話都能說出口嗎?
他不禁有些好奇:
“教父他……到底要乾嘛?”
許依依笑了笑。
眼神中滿是崇拜:
“教父要使用【時空穿梭機】,將一名刺客殺手送回過去……斬殺罪魁禍首!改寫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