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可不短。”夏醫生翻了一頁紙,“現在的新婚夫妻,能過十年都算長的,五十年對你們這一代人來說,不現實。”
厲聞舟沒有特意反駁夏醫生的這句話,隻問了句,“那夏醫生跟您的夫人過了多少年?”
夏醫生騰出手,比了一個數字
喻淺看到那個手勢很驚訝:“有七十年了?”
夏醫生哈哈大笑:“我今年七十。”
喻淺瞬間明白:“您跟您的夫人從出生就認識了,你們是青梅竹馬?”
“對,我跟我夫人是青梅竹馬,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到現在已經有七十年了。”夏醫生十分得意地說出這句話。
因為他內心很高興被人問起自己的婚姻,比起藝術,七十年的婚姻才是他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喻淺為之動容,這樣的感情確實讓人很羨慕。
夏醫生看了眼厲聞舟:“這兩個人感情長久的前提,其實就是始終如一清楚,自始至終是你想要跟她在一起,遇到任何事,你隻要想起這句話,就能迎萬難。”
厲聞舟頷首:“受用了。”
喻淺轉頭看厲聞舟,他說這句話時,不是開玩笑的口吻,神情看起來是那麼認真。
“說遠了。”夏醫生點點桌子,示意厲聞舟把手伸出來,“先把脈。”
厲聞舟配合伸出手放在脈枕上。
把脈時,夏醫生不再說話,把了約有兩分鐘,夏醫生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厲聞舟問:“很難治?”
夏醫生說:“你心事很重啊。”
厲聞舟沒作聲。
夏醫生又說:“之前隻是偶爾頭痛,最近痛得很頻繁,對比?”
厲聞舟點頭說是。
夏醫生又把了一會,眉毛挑得一高一低,“平時悶氣也沒少生吧?”
生悶氣?喻淺再次看向厲聞舟,他八風不動坐著,沒表情,也沒接夏醫生的話。
夏醫生又把了一會兒,意味深長道,“不是新婚嗎,怎麼憋得這麼厲害。”
厲聞舟抽回手:“你是打算掃描我全身?”
喻淺壓著唇角沒敢笑。
她也是學醫的,深知有些中醫的厲害之處,一把脈就跟機器全身掃描似的,能把出很多細小的毛病,哪裡火旺,哪裡虛,哪裡弱,哪裡堵,哪裡有疙瘩,真就摸一下就摸出來了。
“你把手搭上來我看看。”夏醫生忽然對喻淺說道。
喻淺愣了一下:“我?”
夏醫生點頭。
喻淺回想上一次醫院集體體檢,過去也快有大半年,現在有個這麼厲害的中醫看一下也好,於是很配合地把手搭上去。
夏醫生把了一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
喻淺疑惑:“難怪什麼?”
厲聞舟也看著夏醫生,想看他賣什麼關子。
夏醫生咧著一邊嘴角:“你太虛了。”
喻淺:“……”
一個憋得太厲害,一個太虛。
早知道她不伸手了。
而且好笑的是,她跟厲聞舟根本不是夫妻,奈何現在就是說出來,夏醫生也不會信。
夏醫生還沒收回手,繼續給喻淺把脈,把著把著又說了句,“你脾胃也有點虛,平時注意飲食。”
喻淺點頭,這個她自己知道。
“你子宮應該有點後位。”夏醫生接著又說道。
喻淺眼睛微微睜大:“這都能把出來?”
她之前體檢確實檢查出來子宮後位,這倒不是什麼病症,就是子宮呈後屈的狀態,懷孕不容易顯懷,彆人五六個月已經很大個肚子,子宮後位的人五六個月隻能看出一小部分。
厲聞舟沉聲問:“子宮後位是什麼意思?”
喻淺聽出他語氣裡的擔心,跟他解釋,“就是懷孕不容易顯懷。”
厲聞舟:“隻是這樣?”
喻淺:“隻是這樣。”
他看起來好像鬆了口氣,剛才大概是以為她得了什麼疑難病症。
“你換隻手,我再看看。”夏醫生對厲聞舟說道。
厲聞舟很配合,換了一隻手。
夏醫生這次把了幾分鐘,徹底摸清了,“其他毛病沒有,主要是心病導致的,還是那句話,心裡裝的事情太多,適當給自己一個休整的過程,彆逼自己太緊,不然這頭痛隻會越來越嚴重。”
厲聞舟臉色平靜:“休不了。”
夏醫生提醒:“你這心病已經很嚴重了,你頭痛就是這個引起的。”
有句話夏醫生沒說,這種情況一般是抑鬱才會有的前兆,不過眼前這人距離抑鬱還遠,但也要儘快配合針灸治療。
“近半年內恐怕很難,我儘量。”厲聞舟說道。
夏醫生冷哼,遇到倔強的病人,他一般都不勸,知道勸了也沒用。
他一般隻給建議,而且這建議不是給到病人本人,而是病人的身邊人。
於是夏醫生看向喻淺:“他這種情況,針灸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喻淺詢問:“那您的建議是?”
夏醫生:“我建議你早點改嫁,避免守寡。”
喻淺:“……”
還得是自立門戶的老中醫,說話直接又帶攻擊,醫術有口皆碑,所以根本不怕得罪人。
她都不用去看厲聞舟的表情,都能想到他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
厲聞舟生氣地把手抽回:“既然沒意義,那就不必看了。”
夏醫生一點也不縱著:“慢走,不送。”
一個不屑治,一個不屑給他治,喻淺夾在中間都無語了。
夏醫生問她:“你還要去勸你丈夫嗎?”
喻淺說:“其實我跟他不是夫妻。”
夏醫生以為不是新婚夫妻,就問:“那你們結婚幾年了?”
喻淺:“……”
“也罷。”夏醫生擺擺手:“甭管你們結婚幾年,他現在這情況,需要自己調節,配合針灸才能減緩,不然隻會越來越嚴重,發作越來越頻繁。”
“等以後嚴重到影響到正常生活,後悔也沒用,反正他不愛惜他自己,你也彆耗在一個油儘燈枯的人身上。”
喻淺知道,夏醫生是故意把話說得這麼嚴重,但如果厲聞舟始終堅持不配合,情況確實會越來越糟糕。
譬如他現在,越來越頻繁頭疼。
“我還是再勸勸他吧。”她起身。
夏醫生撇過頭,哼了聲。
喻淺從中醫館出來沒有看到厲聞舟的影子,猜他應該是回了車上,隻好過去找他。
拉開車門一看,他果然在車裡。
她沒勸說什麼,坐進去直接對司機說,“先送三叔回公司,工作就是他的命,一刻都不能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