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要是能撿,兒媳真想撿個像熙姐兒這樣的女兒。”郡王妃轉向靖王妃,語氣裡帶著幾分真誠的羨慕,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自己隆起的腹部。
“王祖母,你看,母妃這是嫌棄靈兒了嗎?光記得熙姐姐的好。”靈兒一聽不高興了,雖說知道母親是在跟祖母打趣,卻也假裝不甘地倚上了王祖母。
她把臉埋在祖母肩頭,聞到了老人家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還有一絲藥香。
“哎喲,小祖宗,看你急的。不會,不會,你們都好!”靖王妃對孩子最是寵愛,特彆是現在能夠經常陪伴在她身邊的,就是靈兒一個孫女。
她枯瘦的手輕拍著靈兒的背,腕間的翡翠鐲子隨著動作輕輕磕在椅背上,發出細微的聲響。“都是一家人,姐姐能乾,對你也會疼惜照顧,自然是最好的,有這個侄女在,你母妃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完佞了一眼郡王妃。老王妃的眼神裡帶著嗔怪,但嘴角卻是上揚的。“要是多個女兒,看你怎麼顧得上肚子裡的兒子。”她故意壓低聲音,卻讓靈兒也聽得清清楚楚。
說完大家都笑了,郡王妃掩著嘴,肩膀輕輕抖動;靈兒則笑倒在祖母懷裡,發髻上的珠花都歪到了一邊。
談笑中,卻不知前院祖孫三代已經起了爭執。
外麵很靜,不見一個人影,隻剩下滿院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投下變幻莫測的光影。
“不行,宮中活動大都戒備森嚴,禁衛軍全部出動,護衛殺手也不少,都有人值守各大宮殿和路口。”
靖親王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瓷茶盞邊緣,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宮牆內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連隻蒼蠅都難飛過。若被發現,熙兒逃無可逃。”
他的聲音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似的,每個字都裹著凜冽的寒意,讓本就陰冷的冬日廳堂更添幾分肅殺。
景春熙那雙杏眼裡跳動著倔強的火苗,她第三次提出要隨行入宮的請求,讓靖親王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
老人的手掌重重拍在紫檀案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你當皇宮是自家後院麼?若有個閃失,我拿什麼跟你爹娘交代?"
話到此處突然哽住,仿佛已經看到錦衣衛將少女押入詔獄的可怖場景。
弘郡王半倚在雕花太師椅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手。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將景春熙從頭到腳刮了一遍,目光裡既有驚歎又帶著幾分探究。
這個還未及笄的丫頭,纖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折斷的柳枝,骨子裡卻藏著連沙場老將都要側目的膽魄。
“熙兒進去有事,也是僅此一次。”少女坐得筆直,錦緞裙裾鋪開如花瓣。
她故意用輕快的語調說著,手指卻悄悄絞緊了袖口的刺繡,“我扮個小丫鬟,保證連宮裡的老嬤嬤都看不出破綻。"”說著還模仿丫鬟們低眉順眼的模樣,隻是那雙靈動的眼睛泄露了狡黠。
“東西還沒拿夠?”靖親王突然暴喝,花白的胡須氣得直顫。他永遠忘不了那日親眼所見——這小妮子出來跟他碰頭時,胸口詭異地鼓脹著,分明是藏了要緊物件。如今她這般執著要再入虎穴,不知意欲為何。
“熙兒找周嬤嬤確認點事情。”景春熙的睫毛輕輕顫動,在瓷白的臉上投下兩彎陰影。
見兩位長輩仍用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她忽然挺直脊背,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我可不是為了景家,是為了黎民百姓!”
話畢,她驕傲地拍了拍胸口,突然意識到這動作太過孩子氣,又不像是女孩子該有的動作,耳尖頓時泛起薄紅,慌忙將手藏到身後。
“那小子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讓你冒那麼大的險。”靖親王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手指恨不得戳穿少女的腦門,看看裡頭到底裝著什麼荒唐念頭。
案幾上的燭火被他衣袖帶起的風刮得劇烈搖晃,在牆上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
景春熙卻迎著燭光上前半步,眼中的火焰燒得更旺:“皇宮裡要是亂起來,登基的那個,怕還不如現在上頭那位!”
她眼前閃過北疆流民皸裂的腳掌、逃往嶺南的災民浮腫的麵容,喉間湧起鐵鏽般的苦澀。
那個縱容權貴圈地斂財、為修建離宮強征民夫、連賑災錢糧都敢搶的四皇子若登大寶,這天下怕是要變成人間煉獄。
靖親王與弘郡王聞言俱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景春熙。靖親王的手突然死死抓住椅子扶手,指節泛出青白色。
他們不約而同想起十幾年前那場宮變——先帝七竅流血的慘狀、燕王星夜馳援卻遲來一步的悲愴、新帝登基時眼中掩不住的得意。
這時,屋簷下的冰淩突然斷裂,清脆的碎裂聲驚得眾人心頭一跳。
“再找不到遺詔,就再一次失了先機。”景春熙的聲音輕得像片雪花,卻重若千鈞地砸在兩位王爺心頭。
找回丟失的兒子,知道上頭那位早已把黑手伸到靖親王府後,景春熙已經知道靖親王府的立場,有些事沒有必要瞞著
她看見老人眼中的堅冰開始鬆動,立即乘勝追擊:"當年燕王殿下若早半日看到密詔,何至於"話到此處戛然而止,但未儘之言已如利箭刺入在場每個人的心臟。
"那你小心。"靖親王終是長歎一聲,聲音忽然蒼老了十歲,“這次可派不得人護你。”
宮宴規矩森嚴,即便尊貴如親王,府裡女眷也隻能帶一名婢女隨行,小廝隻能在宮門外等候。
“宮裡的暗線現在還不能暴露。”他艱難地補充道,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那些潛伏多年的棋子,是留著在最後關頭扭轉乾坤的,絕不能為了個小丫頭提前亮出底牌。
“沒事,熙兒能護自己周全。”少女突然綻開笑顏,從袖中摸出個繡著纏枝紋的錦囊輕輕晃動,裡頭傳出瓷瓶碰撞的細響。
景春熙信誓旦旦,她覺得,自己武功雖然比不過禁衛軍和宮裡的殺手,但她有空間在呀,還有不少毒藥。
真要遇事,不是他死就是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