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這麼想的,不管能不能知道對聯中的奧妙,也要再繞著大青山外圍走上一圈。沒準忽略對聯的本身,反而可以從大青山上找出蹊蹺所在。
所以,原本去過的人自然要招來,得重新商量、考量一下,也試一試小蓮的建議。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應該也快到中午了,時間不等人。
住在大宅裡的人來得很快,大家坐下來,一起喝了兩口茶,阿七和重三也賣進了書房。
小蓮也被景春熙留了下來,她此刻正局促地坐在角落裡,做得很正,沒露一點膽怯。
再一次麵對著那副對聯,大家都以為是小姐慧眼發現了什麼。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而期待的氣氛。一部分人緊盯著對聯,更多的是看著景春熙。重三則眯起了眼睛,像是要把那副對聯看穿。
看到爹爹和娘親都注視著自己,而且也是期待的神情,景春熙才說,“能不能照著‘遮風’兩個字的大小,在空白的卷軸上寫出‘避雨’兩個字。”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了一圈圈漣漪。
景逸完全沒想到急匆匆趕來,等來的是這麼一句話,他的眉毛高高揚起,似乎並不高興。
他知道這主意並不錯,沒準這就是其中蹊蹺所在。他的目光在對聯和女兒之間來回移動,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其他人聽了這話稍稍一震,但是很快緩過神來,已經開始有人點頭。小蠻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原本的對聯不完整,沒準一個對子完成後,看的人會悟出點什麼來。書房裡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活躍起來。
最後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了景逸,想聽他的主意。窗簾頭下的陽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更顯得他神情莫測。
看所有人不吭聲,阿七第一個說,“老大,您的字本就不錯,楷書而已,多練幾次在再寫上去。”他的聲音粗獷有力,打破了書房裡短暫的沉默。
景逸的字景春熙見過,跟大舅舅的差不多,應該是還是跟他學的,雖然算不上頂尖,但也算上乘。
記憶中大舅舅揮毫潑墨的樣子浮現在眼前,那支狼毫筆在宣紙上舞動的姿態優雅得像是在跳舞。所以她也點了點頭,在望過對麵娘親也是默許的頷首,看來便宜爹的字娘親也是見過的。
景秋蓉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幾不可察的微笑。
"不行!"景逸瞪了景春熙一眼,有點警告的跡象。他那眼神傳達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跟景春熙剛才想的一樣,帝王的筆跡哪能亂模仿?被人知道了,這腦袋還要不要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書房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
景春熙無奈,又另出主意,“要麼用炭筆先試試?”她歪著頭,一縷碎發從發髻中滑落,在臉頰邊輕輕晃動。
“那也會弄臟字幅,不好處理。”景逸搖頭,手指在桌麵上敲擊的節奏更快了。
小姐和老爺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最後小姐又雙手一攤,還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眾人看著都是懵的,隻有景秋蓉知道其中緣由,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也隻能乾瞪眼。
“小姐,既然要用炭筆,還不如像在陶府那般,用拓的,先用白紙拓,練好了再寫成對聯。”一旁的七月聽到這裡,忽然小聲提議。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卻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她。七月的臉立刻紅了起來,像是抹了一層淺淺的胭脂,阿七看得愣了神。
大部分人都聽得一潭霧水,雖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去了九江郡,也進了陶府。可是知道景春熙在陶府拓那幅圖的可不多,應該也就春桃、七月和九月三人清楚此事。
春桃此刻正站在門邊,等著添茶水,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所以,有的人甚至聽不出何為拓。重三沒讀過書,認識的字不多,他撓了撓頭,一臉茫然。
“拓?哪有這樣的字讓我們拓?”景春熙自然是知道七月說的意思,如果有帝王寫的這兩個字讓他們來拓印,他們哪用那麼頭疼?
她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窗外,遠處的山影在冬日裡顯得有點蕭瑟。
景逸看向阿柒和重三,兩人都衝他搖搖頭。即使阿七大部分時間都在京城,但也沒見過相似的字體,更不用說"避雨"這兩個不常見的字。
“'避雨亭'不是嗎?奴婢看就挺像的,大小得近看了才知道。”七月說著,還刻意用手指了指大青山相反的方向。她的指尖微微顫抖,平時隱身慣了,顯然不太習慣在這麼多人麵前說話。
“你說那座亭子,江南富商建的那座亭子嗎?”小蠻忽然驚呼出聲,聲音大得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好像真的叫避雨亭欸!”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光看七月手指的方向,即使小蠻不說,在場的除了小蓮和景秋蓉外,也都想起了那座避雨亭。記憶中的亭子飛簷翹角,朱紅色的柱子已經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建造花了不少銀子,才有那樣的氣派。
上一次為了對照從陶府拓印出來的那幅圖案,為了跟大青山做個比照,他們可是在避雨亭停留過的。
那天陽光很好,亭子周圍的野花開得正豔。還在那裡坐了一會,聽種地的老伯扯了江南富商的故事。
老伯的聲音沙啞,講述時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已經過了好多年,依然記得清楚當時的情形。
“阿七,備馬!還是上次的人,我們到避雨亭走一趟。”景逸突地站了起來,帶著命令的口吻,語速很快。
這時候,他已經想到了什麼,不單是字的問題,怕是整座亭子也不簡單。
他的衣袍帶起一陣風,很快就走了出去。
景春熙也連忙吩咐,“小蠻,你找幾張最大的白紙;七月,你去廚房找木炭,多一點;重三叔,你把牆上的對聯取下來,帶著去。”她說話的速度也很快,卻條理分明,手也指向被吩咐的人。
隻聽所有人迅速回應,沒一會兒,書房隻剩下景秋蓉和小蓮兩人麵麵相覷,春桃也早在景逸站起身的那一刻,退了出去。
又出門,看著所有人都翻身上馬,也沒給她們留一句話後,景秋蓉才說:“重要的事情麵前,好像我們很多餘。”她的聲音很輕,但是遺憾馬上被北風吹散。
小蓮站在她身邊,望著遠去的馬蹄揚起的塵土,眼睛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羨慕、有期待,也有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