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大震。
沒想到陛下的處罰比自己想得更重,但陛下所言不容置疑,霍光立直身子,去叫衛伉傳人。
衛伉這邊,剛派人將此事傳進後宮,
史氏正好在宮內藥房與義妁一起。
聽完傳報後,連一向溫柔恬靜的史氏都語帶怒意,
“舒嬛到底是要做什麼?!如此時節,將雒兒抱到陛下麵前?!”
義灼示意身邊侍女退下,手上給藥爐扇風的動作沒停,
“給她打入冷宮沒用,她能弄出去祖祠跪著的幺蛾子,現在好了,又把皇子扔到陛下麵前,
我以為她又瘋又傻,現在看來,可不傻,隻是她與陛下接觸太少,不知陛下是個怎樣的人。
不知從哪找出個妖法,就對著陛下用了。”
史氏冷聲道:“對她小懲是不夠了,來人,把掖庭令找來,再把舒嬛帶到我麵前!”
沒一會,小太監走入,“娘娘,舒妃已被陛下傳進宮了。”
義妁大感驚訝,
“她惹陛下生了這麼大氣!”
史氏:“陛下本在養病,切記不可動怒,因我失察,一眼沒看住,又讓她惹出這麼大事”
義妁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說了,
“妹妹,咱們是自家姐妹,一起入宮的,我就和你說些心裡話,
牛兒出生前就被立了太子,人還沒下地,陛下就把他的東宮班底建好了,占長又占嫡,比陛下太子時還要穩,眼下成監國事,從哪兒看,都是陛下在深造太子,
這勢頭連我一介婦人都能看明白,彆人能看不明白嗎?眼看太子位越坐越穩,是有人急了。
此前陛下富於春秋,爭鬥不急於一時,現在看陛下病了,牛兒太子位更穩,所以要孤注一擲若此事不把舒嬛弄倒,叫彆人看到你厲害,此後就更麻煩了,
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你想想吧。”
義妁一番話說得推心置腹,讓史氏有些驚訝,
“姐姐,你為何和我說這些?”
義妁笑道:“你是在想,我以後也要成你對手?我想生子,不光是為了皇位,更是想為陛下添香火,或許真生了兒子後,我這想法再變了,也都是後話。
況且,眼下形勢,陛下不僅扶持太子,重臣外戚都是站在太子一邊,這都不夠,陛下還在有意扶持你的母家勢力”
頓了頓,義妁羨慕看了史氏一眼,
“我拿什麼和你爭?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都想開了,生兒也好,生女也罷,這都是命。
再說了,鯉兒和他大哥的關係那麼好,這未免不是一條路。”
義妁說得很真誠,裡外都翻出來了,史氏看了義妁一會,握住義妁的手,
“姐姐,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是。”
兩女的聯盟更加緊密,以穩住太子為己任,交心過後,關係更近,義妁更不會藏私,
“為何我說舒嬛有些門道。
早年我在民間行醫,聽說過此妖法方術,以兒代父命,不知她是信還是不信,想用此法表忠心,讓陛下的病轉到她兒子身上。”
史氏倒吸一口涼氣,此法聽著太過邪惡,
哪怕她無比想讓陛下的病快些好,換她自己承受還好,用彆人甚至是自己兒子的命去換,史氏做不出來,平日裡看舒嬛還好,沒想瘋到了這般地步!
義妁:“所以我說是妖法,這要是換作彆的皇帝,她或許就得逞了,能博得陛下歡心,殊不知陛下最恨妖法,她是正好撞上了。”
史氏想著,舒嬛的算計恐怕遠不止於此,
用皇子的命去做這事,有一個好處,就算是責罰,舒嬛也能以“救主心切為人所騙”的罪名開脫,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斷不會怪罪到孩子身上,再以母子關係,隻要皇子不被處罰,她也穩得很。
看著蠢,實則一點都不蠢,步步算計,進退自如。
義妁歎道,
“宮內就是如此啊。”
以天下為最終獎品的爭奪,如何不叫人瘋狂?
舒嬛哆嗦的被帶到長春宮前。
麵容憔悴,一見就是為劉據終日祈福,才會如此消瘦。
誠心為劉據祈福,絕不是舒嬛裝得,舒嬛太想讓劉據病好了,恨不得劉據活越久越好,陛下若崩了,這皇位瞬間就到太子手裡了,誰也搶不住,可就再沒機會,
隻有陛下好好活著,才有時間,才有機會!
衛伉見舒嬛憔悴至此,不禁想其也整日為陛下擔憂,心中火消了不少,
“舒妃,進宮吧,陛下在等你。”
“多,多謝衛將軍。”
“不必。”
把宮門打開一條縫,舒嬛走入,聽說自陛下生病後,隻有丞相霍光隨身陪侍,連太後都沒入得宮,而自己卻進了!
舒嬛心中一陣竊喜,
無論是受賞還是受罰,能先入宮就是好事,舒嬛也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大不了再被打進冷宮,她也習慣了,總之能讓兒子脫穎而出,就是值得的!
天家也是人!
就不信打動不了他!
舒嬛穿過層層幕帳,終於走到一處金蟾翠玉屏風前,劉據的身影在後隱現,
舒嬛有種感覺,
就像穿過重重險境,終於觸碰到了屏風後的權力!
舒嬛出身小族,她深諳一個道理,
人一生中的機會並沒有那麼多,或許一次都沒有,隻要能抓住一次,死都不能鬆手!
“罪妃舒嬛拜見陛下。”
“過來吧。”
自懷上皇子那一次後,舒嬛再也沒被陛下寵幸過,胸膛狂跳,繞過屏風,隨侍的霍光不知去了何處,隻有劉據抱著三皇子坐在那,
“你來了。”
劉據淡淡道。
見劉據身形憔悴,嘴上無血色,舒嬛眼淚唰一下就落了,哽咽爬到劉據腳邊,
“陛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