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 章 華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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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及,明日未必不及。”

男子傲然道。

韓增上前,拍拍男子肩膀,男子皺眉,到底還是沒打開,韓增語重心長道,

“曾經我也和你想得一樣,自比衛、霍二位大將軍。”

“現在呢?”男子脫口而出問道。

“已經很久沒有這想法了,有些事,不是你想就有用的,哦,對了,努力也沒用,八輩子趕不上。”

“無妨,”男子大方一笑,“就算比不上也無妨。”

“嗨,你這人還真奇怪,看你信誓旦旦的自比衛、霍,好像比不上就要死似的,現在又說,比不上也無妨,你到底想乾嘛?真是個怪人。”

“若把目標定為一個都尉,做到都尉也就到頭了,而我把大將軍看做目標,就算最後沒做到,再不濟也比都尉強。”

韓增細品一下這段話,發現說得還挺有道理。

魏相咳出水,身子舒服了些,

愈看男子麵相愈貴,

“你姓甚名誰?”

“趙充國,隴西郡上邽人。”

“趙充國”魏相念了幾遍,記下此名。

漢時隴西郡為甘肅一帶,毫無疑問的邊境,趙充國是後漢武帝時期,僅有的名將,其出身邊境,為人俠義,對匈奴和羌氐之事極為了解,

隨李廣利出征,給李廣利擦了好幾次腚,會為麒麟閣功臣之一,昭帝時深受重用,西漢兩朝的整條邊陲防線,都是由趙充國防衛,

時人評價其為“貴謀而輕戰。”說白了,就是能用腦子搞定你,絕不會動用武力。

劉徹吞並匈奴,在太子據的助力下,大改世界線,同時也改變了趙充國的命運,他沒有上戰場報效的機會,

時勢造英雄,時勢沒了,趙充國也乾成街溜子了,本想去長安尋一份差事,被劉徹偶遇,一眼看中,直到遷都後,又被劉徹帶到了洛陽,

劉徹存了個私心,熊兒身邊賢才太多,劉徹沒把趙充國推薦給兒子,想著自己留下,早晚有用到的時候,果然,將海外借貸歸給劉徹後,趙充國的作用就來了,劉徹要其一手操辦海外諸事,

說來,趙充國完全沒被任何事驗證過,劉徹就準備把海外之事一手交給他,可見劉徹用人之大膽,

代入趙充國視角就更迷糊了,他一個無業遊民,走在馬路上,突然被一國的前皇帝看中了,拉著他就要委以其大任,也幸虧趙充國真是那塊料,不然早被嚇跑了。

“我被你耽擱不少功夫,你沒事跟著我做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

趙充國向二人抱拳,姿勢很江湖。

韓增和魏相也學了下,但遠沒有趙充國那麼有江湖氣,笑了笑,趙充國轉身離開。

“此子不凡啊。”

魏相肯定道。

“這還用你說,誰都看出來了,娘的,被他擺了一道,下次有機會,必須還回來!”

韓增忿忿不平,他還沒吃過這麼大的癟,

不過,韓增怎麼輸的,就怎麼贏回來,沒想過用身份壓趙充國,太丟分。

“唉,洛水那頭,為何這麼多人?還全是女的?”

韓增安分不了一會兒,趙充國走後頓感無聊,東張西望,又讓他找到了好玩的事,

隻見洛水岸邊,有百十個妙齡女子,她們身著顏色各異,韓增還沒過去,就好似聞到了香風,

韓增也是血氣方剛的青年,雄性想要在雌性麵前展示,是自然界動物的本能反應,其目光大亮,拉起魏相,

“走,去那邊看看。”

“大哥,我剛落水啊,衣服還沒乾呢!”

“天這麼熱,一會兒不就乾了。”

魏相語塞,和韓增待在一起,比乾了幾天活都累,痛苦的閉上眼睛,右眼皮直跳,魏相心中叫苦,

今日何時能過去?

“你你”魏相上氣不接下氣,“你先去吧,我在這坐著等你。”

“這麼多女子,平日裡哪得見?走!一起去!若我沒記錯,你還是”

魏相無力的擺擺手,“你去吧,我歇會,人一多我頭暈。”

“好吧。”

韓增投去了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見韓增不再粘牙,魏相長出口氣,閉目養神,他看相是下意識的動作,人一多,他個個看過去,大腦就超載了,平日在朝堂上,魏相也不敢亂看,今天看幾個,明天看幾個,慢慢把人看全了就好了,

至於這一股腦女子,魏相也不想多看,

“走吧。”

韓增開口。

魏相睜開眼,用手蓋在眉毛上,擋住刺眼光線,自己一閉眼過去了這麼久?

“走?你是剛去吧。”

“嗯,”韓增一眼沒了興致,“你不是累了嗎,咱們回去吧。”

這理由倒是稀奇,在魏相記憶中,韓增從沒因為自己累了而停止迫害,今日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反而激起了魏相的好奇心,

“什麼情況啊?”

“就是一群女子在喊叫。”

韓增像霜打的茄子。

“喊什麼啊?”叫聲太嘈雜,魏相沒去認真聽,仔細聽去,玉公子三個字不絕於耳,魏相恍然,原來是霍嬗。

“哦!”魏相長哦一聲,“哈哈哈哈,你一去,都沒人理你吧。”

韓增酸言酸語道:“真騷包,沒事半躺在舟上垂釣做什麼?垂釣就好好釣,我們都是坐著,他非躺著。”

“和如何釣沒關係,與人有關。”

魏相哈哈大笑,少有的見韓增吃癟,讓魏相大為開心。

“走走走!”

“走什麼啊?”

這是讓魏相找到了報複的機會,拉著韓增往人群裡擠,

“擠什麼?臭男人!”

“上一邊去!”

“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魏相被噴得暈頭轉向,好像全天下就霍嬗一個男子,像我們這些都不算,好不容易帶著韓增擠到岸邊,恰好霍嬗起身,

霍嬗穿著似紗似錦,魚龍華文,

舟上有一鼓吏,一擊琴,

霍嬗眉眼間一點紅,男生女相,卻又帶著威嚴神相,腳踩在舟前,另一隻腳劃過水麵,帶動漣漪一片,

整個水麵都靜了,人兒也靜,魚兒也靜,

“華曄曄,固靈根。”

霍嬗清冷的聲音,順著漣漪波紋傳遞,

江山寥廓,

身子向後倒去,又在半空中懸住,

“神之遊,過天門!”

魏相看呆了,腦中閃過一事,

這是陛下所作之詩!

正為劉徹所作。

秋風辭,儘顯一義,興儘悲來,識盈虛之有數。

而此詩華曄曄,劉徹作時,已超然七情六欲,他衣著華貴,乘天馬軒冕,遊過天門,氣象無人能及!

“車千乘,敦昆侖。”

鼓琴交織,兩道聲音似陰與陽,浩大磅礴,鼓聲琴音蒸騰上空,雲朵幻化為七彩祥雲,

霍嬗每個動作剛柔並濟,沒有快速的舞步,更像是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拚接,

如魚,如龍,

整個人身上都披著金光,

“神之出,排玉房。”

韓增咬牙切齒,又服氣,又不服,看向四周眾人,俱是眼神癡癡望著水中玉人,

鼓聲急,琴聲追趕,霍嬗舞姿由緩變急,

“福滂洋,邁延長。遍臚歡,騰天歌。”

餘音繞梁,眾人遲遲沒有醒過來,

等到再看向舟上時,隻留下鼓、琴,歌者和樂者,俱是不見去向,

嘩!!!

洛水岸邊讚聲不絕。

魏相久久不語,轉頭看向韓增,韓增臉色彆提多難看了,

“是不該看的。”

韓增頹喪抹了把臉,

“走吧。”

“要不你也跳?”

“我跳個鬼跳!!!”

“參見皇後娘娘!”

義妁寢宮內,

義妁對史皇後儘足了禮儀,聽到皇後娘娘的稱呼,史皇後眼神複雜,

史氏、義妁、金烏蘭三女,幾乎是同時進宮的,三女關係甚密,義妁最長,也早在宮內為醫官,對宮內的事都要比另外兩女了解,故對兩位妹妹照顧甚多,

如今,三女也時常見麵,卻覺得距離越來越遠,生分了許多,

史皇後雍容威儀,錢能養人,權力更能養人,

“姐姐,你還是喚我妹妹吧。”

史氏屏退宮女,拉著義妁坐下,義妁身子一頓,想了想,還是沒把手抽出來,

“臣妾不敢。”

義妁搖了搖頭。

史氏正要開口,鯉兒赤著腳跑出,

“大哥!大哥!你來了嗎?”

見大哥沒來,鯉兒失望的嘟起嘴巴,見狀,義妁皺眉道,

“鯉兒,不可不講禮,你過來,見過母後。”

劉鯉兒走過來,向史皇後行禮,

“鯉兒見過母後,母後,大哥哩?”

漢原則上奉行周朝的嫡長子繼承製(儘管實際繼承時,各種特殊情況太多),無論皇子皇女是否為皇後親生,都要認皇後為嫡母,自己親生母親為庶母,

史皇後很喜歡鯉兒這個孩子,又機靈又懂事,

“牛兒在宮內讀書。”

“啊,今日都沒有課業,大哥還如此用功,不愧是大哥啊。”

“鯉兒,叫皇兄。”義妁補充道。

鯉兒啊了一聲,“阿母,我都叫慣了大哥,我改口叫皇兄,大哥也聽著不習慣啊。”

“就叫大哥吧,聽著親近,”史皇後微笑道,“這倆孩子一直要好。”

義妁沉默。

按理說,她不想鯉兒和太子走得太近,她在宮內被其他皇妃孤立,一是因常年無子,二則是因兩個孩子走得太近,讓其他女人以為義妁是皇後這邊的,

義妁處於矛盾之中,身為皇妃她不想讓鯉兒與太子太近,身為阿母,鯉兒能有個好大哥、好玩伴,鯉兒開心就行,所以,義妁一直沒有加以約束,

“想來課業也做得差不多了,鯉兒,你去找牛兒去吧,我這有些銖錢,今晚有魚龍戲,你們倆個還能搭個伴。”

幸福來得太突然,

鯉兒激動道:“母後,我可以和大哥去看魚龍戲嗎?!”

“自然。”

鯉兒又看向阿母,眼神楚楚可憐,義妁無奈道,

“去吧。”

“好耶!”鯉兒撒腿就跑,恨不得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哥,

史皇後叫住鯉兒,

“鯉兒!”

鯉兒站住,還以為母後又反悔了,

“拿著錢啊。”

“嗯!”

鯉兒回頭接過銖錢,又歡天喜地的跑了。

目送著女兒跑遠,義妁抬手揮退宮女,隻剩下淳於越一人,

“你也下去。”

淳於越領命:“是,娘娘。”

等到隻剩下史氏和義妁二人後,義妁感歎道,

“你還隨身帶著銖錢?都沒用得地方啊。”

史皇後微笑道:“姐姐,帶著就有用到的時候,你看,這不是給鯉兒用上了嗎。”

聞言,義妁認真看向史氏,

她變了,

麵容相比剛進宮時,沒那麼稚嫩,相比於麵容,變化更多的是內在,

義妁搖搖頭:“皇後娘娘,處心積慮至此,有話您就說吧。”

“鯉兒很聰慧,比陛下的其他孩子都要聰慧,姐姐若是生了兒子,也定然不差。”

義妁猛地抬起頭,直視史氏,生不出兒子是她的逆鱗,旁人都是儘量避開這個話題,可史氏竟敢當著自己的麵說出來,是在故意挑釁嗎?

對上史氏的眼神,格外真誠,仿佛隻是說義妁若生子會很聰慧這一件事,不加任何其他深意,偏偏這真誠讓義妁有些無措,

“姐姐早晚有一日會生出兒子的。”

“謝謝謝。”

話說出口,義妁就後悔了,

我說謝謝做什麼?!

史氏身上就有如此的魅力,會讓人真誠相待,

隻,隻是她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可是,姐姐,現在皇子已經有三個了,孕內的又有三人,您再生出兒子時,是七皇子、八皇子了。”

聞言,義妁表情古怪,她如此聰明,怎會不知史氏是什麼意思,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此事?”

“是,姐姐。”

史氏長舒口氣,想了許久,

“妹妹,你變了,但又沒變。”

聽到姐姐喚自己妹妹,史氏現出真誠的笑容,

“妹妹在宮內需要有自己人。”

“那你為何不早來找我?”

義妁看著史氏的眼睛問道。

史氏歎道:“我本隻想孑然一人,卻發現完全不行。”

義妁也聽說過史氏不助母家的事,對其所言也是信任,淡淡開口道,

“世事便是如此沒人支著,什麼都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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