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敢才意識到,普通連隊和王牌連隊之間的差距在哪。
底蘊!
衛青有衛子夫,霍去病有霍光,李敢有誰?
深深的失落席卷著李敢。
殖。
是霍去病給出的答案。
劉據滿意點頭,讓三大將想出“殖”的辦法恐怕不算難。
劉據一直在尋找一條途徑,
便宜老爹在位時期大漢領土擴張速度,比清朝還快,甚至整個版圖比割地前的清朝還要大,如此快速的膨脹速度,帶來得是,管理難度幾何倍的增加,
而之所以大漢還看起來如此穩定,是因為武力太強,彆看現在已經征服的疆域還算穩定,但隻要大漢實力下滑,瞬間就會四分五裂,這是不被人意誌而改變的客觀趨勢,
近些年來,大漢官僚體係的支出極大,沒辦法,這錢省不了一點,疆域領土擴大最直接的影響,需要派人去管吧,
像其他的中原朝代,或文或武,隻要做到一條腿粗,就能湊合湊合過下去,而此時,劉據手下的大漢王朝,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曆史給他了一個前所未有難度的考驗,
文和武,兩條大腿都要粗得很!
霍去病見據哥兒沒有絲毫驚訝的情緒,心中瞬間了然,據哥兒早就想到了,與此同時,又是幾分明悟,
“據哥兒比我們看得遠,不知對海外的事,操多少心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理應為陛下分憂,可非但沒幫上據哥兒什麼忙,反而總是被據哥兒拉著走。”
霍去病暗中提起勁,雖然還不能完全看清據哥兒是在擔心什麼,但是,還是憑現在的我做得還不夠多!
我要做得更多,更好!
為據哥兒分憂!
“殖,說到點上了,那你們可想過,要如何殖?”
環視眾愛卿,劉據問道。
衛青脫口而出:“陛下,前朝對周邊藩屬小國的治理就是殖。”
聽到大舅的回答,劉據眼中閃過驚喜,
就像之前和便宜老爹植入海戰的概念時,現在,劉據也在向大漢輸入殖民的概念,再說好聽點,就是對周邊藩國的治理方式,這是一個大國永遠要麵對的課題,
縱觀華夏曆史,可以稱之為治理模式,又比較有代表性的,有三套模式,
春秋辟土服遠,西漢絲綢之路,唐朝貢,
有趣的是,從春秋到明朝,華夏人是越來越文明了,
烽火戲諸侯以後,周王室就沒有統治力了,沒辦法,遷都吧,於是新周王在一眾諸侯的護送下,遷都洛邑,開啟東周,
遷都之後,周天子麵對一個很尷尬的處境,帝王手中的權力無非兩種,賞和罰,說是諸侯,其實都是周天子的同姓親戚,鄭國和晉國出力最多,
一群兄弟挺你,你多少得表示表示吧,
周天子很想表示,最後隻能表示自己沒錢了,他能賞賜的土地所剩無幾,就連天子能直接控製的土地,也隻有京畿那一小片,
你當大哥的不表示,下次誰還挺你,周天子沒辦法了,想出一個騷招,他賞賜給了立功的諸侯親戚一個權力,
向外征伐權。
你們往外打吧,打出來的土地我都認,都算你們自己的。
於是,在中國曆史上一波從沒有過的擴張狂潮開始了,這波浪潮叫做“辟土服遠”,春秋戰爭頻率之高令人咋舌,其中晉國吞並最凶,周天子一舉兩得,對待周圍藩屬小國就一個態度,
他們就是夷人,野蠻得很,不用把他們當人,揍就是了,揍完再搶,什麼?你問我搶了他們的土地,他們該去哪?
活不下來就死,咋,還要我養著他們啊?
春秋之世,都簡單粗暴得一批。
絲綢之路太過熟悉,第三個有代表性的就是唐的朝貢體係,
能想出萬邦來朝,說明,當政的皇帝有認真思考過,中原和周邊之間的關係,
朝貢體係有些本末倒置,對客方的道德感要求太高了,同時又要一直有利益牽著他們,頗有些講義氣的江湖大哥意思,哪天大哥不行了,小弟們是一點不講義氣,跑也就算了,不回頭踩你一腳都算好的。
這三種,劉據反而最喜歡第一種,他也最適合打一種,為什麼?他手下的漢軍強啊!
可,也隻能是想想,時代交通的局限性,讓他隻能打幾場關鍵戰役,沒辦法連續征戰,而打過之後的治理又成問題,劉據早就明白,以現在漢朝的能力,最多直接管轄到身毒,都是極限了。
所以,劉據想要殖民。
先控製住,之後的後人,想怎麼繼續,劉據就不管了。
就相當於,劉據把食材都給準備好,後人怎麼做,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大舅最先能想到之前對藩屬小國的治理,也是一種“殖”,就說明劉據的功夫沒白費,
在大外甥鼓勵的視線下,衛青繼續道:“之前那種法子不好。一群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他們,我們也費力,他們還不長教訓。”
對這事,衛青最有發言權,他是和劉徹一起經曆過草創年代的,周邊小國是按下葫蘆起了瓢,任憑大漢單獨對上哪個,都是毫無懸念的碾壓,可也架不住一起在你耳邊嗡嗡嗡啊,
“陛下,末將想的是,我們可以在海外開戰,但不能為了打而打,總要得到些什麼。”
劉據大感驚喜,
什麼是ssr武將,就是他有無限的成長性,以及可以適配任何時代,
大舅已經開始覺醒了,
他最先意識到,以後的戰役,會和之前的戰役完全不同。
“此前中原的任何戰爭,打了就能得到,但,以後在海外開戰,未必會是這樣,大漢難以跨越遙遠的疆域治理,隻能換種思路,就是用殖。”
不知不覺,李敢也聽了進去,衛青說話,就是給人一種安心感,讓李敢恍惚回到了陰山的軍帳內,
那時的身份定位,對他而言是最舒服的,
霍去病麵容嚴肅,也少了與大舅的爭勝之心,開始認真思考要如何能幫到據哥兒,
不能為了打而打!
那為了什麼?
毫無疑問,是海貿。
難怪據哥兒選得海外第一人選是張騫,不是我,也不是大舅。
有了海貿的主線,打仗就有意義了,而不是簡單的勞民傷財。
霍去病:“讓商人認領海外軍隊,我們不怕他們造反,等到他們真有異心的時候,都不需我們動手,隻要敢摘了名字前大漢的招牌,當地的人就會生吞了他們。
同樣,我們要對出海認領軍隊的商人嚴選。”
霍去病頓了頓,繼續道,“在海外,他們更要當商人。”
“不錯。”
劉據點頭。
“陛下,”李敢有些疑惑,“何不將大漢的子民,直接送到倭島上。”
李敢所言,是直接的殖民模式,占有土地,重新在那生活,劉據不是沒想過,但,實際的可操作性,幾乎為零。
沒等劉據回答,衛青搖頭道:“沒戲,你看朝鮮移民過去多少?”
李敢噎住。
收服的朝鮮,在陸路和大漢接壤,那都沒移民過去多少漢人,過去的漢人也都把朝鮮的耕地占了個乾淨,朝鮮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倭島了,
華夏人有濃厚的鄉土情懷,這一切都是根源於農業民族的屬性,農業就需要有固定的耕地,
為了保護耕地,有了城池,
為了保護農業,有了大一統的製度,
一切的一切,都出自於“耕”字,
讓漢人背井離鄉,徹底住在海外,基本是不可能的,這和去海外經商又不一樣,是要背井離鄉的去生活,
除非是有足夠的耕地,耕地吸引漢人,但是,顯然倭島不具備這種吸引力。
看似有幾種殖民模式可供選擇,實則能施行的隻有一條路,用商品來經濟殖民,在這個時代隻能做到如此。
“據哥兒,我有些想法。”
沉思片刻的霍去病,忽然眼睛大亮,
“你說。”劉據鼓勵的看向表哥。
他太需要大舅和表哥的獨立思考能力了。
因為真要到海外時,大多數情況都是張騫這種,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和劉據傳報,也沒時間等劉據回話,隻能自己做出判斷,這極考驗當家人的能力,
“我們可不可以這樣?”
霍去病抬手,
伸出一根手指,又用另一隻手的手指接上,看起來是一截一截的鋪開一條路,
他的表述太過抽象,可,總有懂他的人,
衛青眼睛大亮,
“這法子好啊!”
又是半個時辰,商議過後,眾人的思路更清晰了。
全程都是衛青和霍去病在說,李敢反倒沒說什麼,
劉據看向李敢:“愛卿,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見都看向自己,李敢也知道,再不說就沒機會了,隻能硬著頭皮,開始背誦程怒樹教他的話,
“倭島為海貿的腹心之地”
霍去病肘了肘衛青,低聲道,“大舅,他說什麼呢?”
衛青開口:“彆說,還有些道理。”
李敢說了足足得有一刻鐘,其間劉據聽得認真,大喜道:“不錯,說得很好。”
李敢意外之喜,沒想到這也能被陛下誇獎!
明知道自己說得一點不搭邊,
就算題沒做出來,寫上了,最起碼還混了個印象分。
“最近在讀什麼書?”
劉據問道。
“額”李敢停滯,“稟陛下,末將最近在讀尉繚子。”
劉據不住點頭,他受到的是最頂級的教育,百家之書都已博覽,更何況還是被董仲舒嚼碎了教給他,劉據想不懂都不行,
尉繚子與孫子兵法同為兵書,尉繚子遠不如孫子兵法廣泛,但尉繚子要比孫子兵法實用,
倒不是說孫子兵法不實用,他若不實用也不會被應用於多個領域,孫子兵法的問題是太意識流,類似於道德經,類似於高等數學,
懂得自然懂,不懂的就是不懂,
所以,各個領域的天才看孫子兵法,都能使用到自己熟悉的領域內,
霍去病通孫子兵法,卻不讀尉繚子,孫子兵法與霍去病這種天馬行空的人簡直不要太合,
而尉繚子不同,尉繚子更像是軍事管理手冊,講得全是實操的內容,告訴你在哪紮營,在哪搭灶,顯然,李敢看尉繚子是看對了,
對症下藥!
“誰與你推薦此書的?”
李敢回道:“是末將的叔叔。”
“李蔡,”劉據不住點頭,李蔡絕對是人才啊,隻把他留在邊境未免太屈才,可李蔡當時有些負氣,就要回到右北平,劉據也沒多說什麼,他很想把李蔡用起來,隻是擔心,右北平沒了李蔡,還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朕知道了。”
李蔡沒想到,自己一頓折騰,都不如大侄兒李敢隨口一句,
衛青看出熊兒對李蔡的愛惜,直言道:“陛下,高不識充任邊將足矣。”
“好,朕要想想。”
劉據看向霍去病,嘮家常道,
“表哥最近在讀什麼書?”
從當太子時,劉據就知道,成本最低,又見效最快的法子,就是讀書,那麼多智者的智慧壓縮在一起,就相當於是武林秘籍擺在你麵前,不練實在是沒道理,
“據哥兒,我在讀道德經。”
不要以為霍去病不讀書,衛子夫教育霍去病可沒少付出心力,況且,以霍去病這種天才,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讀書的妙處,隻不過是,學霸不會告訴你人家一直在學習而已,
本來就高,霍去病還要通過讀書提高上限,以後高到哪去就不知道了,
“嗯。”
劉據點了點頭,表哥看書,現在往玄的方向去了。
又是聊了一會兒,君臣和睦,留了三將吃過晚膳後,三將才走出掖月殿,李敢匆匆告辭,
回到李府後,李家人正在用膳,李敢夫人見人回來了,忙起身道:“你怕人傳話說留在宮中吃,我們就先吃了。”
“無妨,”李敢擺擺手,先向阿母行禮,伺候著阿母吃飯,李老夫人看出李敢心不在焉,問道,
“敢兒,有心事?”
“阿母,我想找些東西。”
“正事要緊,你去吧,我還沒老到吃飯要人伺候的地步。”
李敢嗖嗖跑到書房,李家人麵麵相覷,沒一會兒,李敢喊道,
“陵兒,那本尉繚子呢?!”
李陵放下碗,想了會兒,
“墊桌角的就是。”